這是初春的第一場雪,分分揚揚,為大地裹上素裝。銀色的大地一片素靜,看上去這樣純潔。
雪地裏,站著一位白衣女孩子。秀發用白絲帶隨意係起。係著秀發的白絲帶打著一個蝴蝶結。白色的蝴蝶結在雪地裏,像一隻偏偏起舞的雪蝶。白色長衫,白色長裙,腰裏係著白色帶子。
很快,她秀發上,肩膀上,落滿積雪。她抬起手,把散落在胸前的幾縷秀發放到身後。她的手和她的衣服一樣,也是雪白色,是沒有血色的那種蒼白。也許是冷的,也許不是。
她走過去,身後留下一串腳印,腳印接著被雪花遮擋。
一陣風吹過,吹亂天空的雪花,吹起地上的雪花,分分揚揚,拍打著她清秀的小臉。
如夢有一張精致,如同妙筆丹青繪致出的絕色容顏。巴正大的小臉,新月眉,長睫毛,大眼睛,明亮的眸子。眸子裏帶著一絲憂傷、一絲飄逸、一絲輕愁。小巧的鼻子,淩角形的小嘴,嘴角微微上揚,嘴唇不知道是被冷的,還是別的原因,泛著沒有血色的灰白。下巴微揚,顯出她嬌嫩,細膩的頸項。嬌嫩的頸項上係著一條紅繩,這條紅繩是她身上惟一的彩色,也是這個銀裝素裹的世界上,惟一的顏色。
她不喜歡紅色,紅色在她看來像母親的鮮血。她討厭紅色,紅色是另一個女人的服飾。她惟獨喜歡這條紅繩,確切的說,是喜歡送她紅繩的這個人。
這條紅繩是十二年裏,大師兄方雲天送她的。
十二年前的今天,也是一個大雪分飛的日子,她跟母親被父親,不,那個男人不是她的父親,是她的仇人,是她這輩子,永遠都不能原諒的仇人。是他給變了她的一生,把她從這個世界,推向另一個世界。
時光倒傳,如夢似乎回到十二年前,那個大雪分飛的早晨。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天,地上下了很厚很厚的雪,天空中的雪花淩角分明,像上蒼晶營的淚珠。
銀裝素裹的世界裏沒有一點聲音。大宅門裏,傳過一層層月牙門,寬大的屋子裏,一位二十幾歲的少婦抱著懷裏嬌弱的女孩子,跪在地上,那個女孩就是如夢,那位少婦就是她的母親,她可憐的母親靜雅。幼小的她躲在母親懷裏,被嚇的顫顫發抖。
靜雅麵前是一男一女和一個老女人。
那個男的是她的父親朱世財,女的身穿紅裝,紅色的衣服像火盆裏的火一樣紅,紅的刺眼。她是朱世財的妻子雪如。
那個老女人是朱家的當家人,如果論輩份算,是如夢的袓母。不,她決對不認這個袓母,朱家的任何一個人,都是她的仇人,她不共帶天的仇人。就算他們的血,也洗不出她心裏的仇恨。
她不記的那天,大人們都說過什麼,隻記的那個穿紅衣服的女人手握鞭子,來到她跟母親麵前,揚起鞭子,很很的抽打。
母親緊緊抱著她嬌小的身體,用嬌弱的身子為她抵擋鞭子。她能聽到鞭子抽打到母親身上的聲音,能感覺到鞭子抽下去,母親顫抖的身軀。血從母親身上流下來,流到她的身上,臉上,手上。她能感覺到,母親的血是熱的,很熱很熱,煬傷了她的心,同時,也把那一幕深深烙在她心裏。
弱小的她瞪大眼睛,看著紅衣服女人,看著紅衣服女人手裏的鞭子,看著坐在她們母麵前的男人和女人。他們的容顏深深烙在她心裏,她發誓,終有一天,要血責血換,讓他們也嚐嚐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
鞭子抽在她身上,抽碎了她的衣服,抽碎了她的皮膚,血順著她粉色衣衫流下,像一朵嬌豔的小花。五歲的她,在那一刻知道什麼是痛,什麼是恨。她覺的頭越來越沉,在她閉上眼睛時,看到天上分分揚揚的雪花,看到銀裝素裹的世界。就在那一刻,她鍾情白色,痛恨紅色。紅色會讓她想起那個手持鞭子的女人,會讓她想起那個家裏紅色的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