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亞幾乎從來不在戰場上扔標槍,卻不意味著不會玩,實際上尼亞還玩得極好,隻是一般不喜歡背上硌得難受卻隻是傷幾個無謂的小兵而已。
然而在長矛脫手的一刹那,少年卻忽一用力,手腕多了一個多餘的甩的動作——這個時候,克裏斯提安被幾個侍衛抬著逃命,而就在他身前,擋著他的女兒,公主安琪娜!
這位公主也是一身侍衛的服裝,顯然是女扮男裝混到戰場上來了,而且就在她父親身邊裝成一個小侍衛。
隻見安琪娜此時揚起臉龐,讓五十米外的尼亞看得清清楚楚,看清楚了她眼裏滿滿的淚光,看清楚了她嬌豔的臉頰上兩道亮晶晶的淚痕。安琪娜擋在昏迷不醒的父親身前,流著淚,挺起胸脯,似乎就等著尼亞投來的那一把長矛刺穿她。
安琪娜的大眼睛好像會說話一樣,隔著五十米,隔著這中間的不少驚慌的丹邁士兵,尼亞也看得清楚極了——她說,“想殺我父親,先殺我。你會殺我嗎?”
尼亞手裏的長矛還是扔出去了,劃出一道平直的弧線,又穩又準又狠,那力道甚至足以釘穿厚實的騎士鎧。
“咄”的一聲悶響,長矛狠狠刺穿了……安琪娜身前的草地,距離很近,甚至飛濺起來的幾片草葉就落在安琪娜的鞋麵上。
“見鬼!”尼亞咬牙罵了一聲,一踢馬腹,接著向前衝去,頭也沒回,再沒朝著安琪娜這邊瞧一眼。
安琪娜眼裏的淚光更多了,淚水控製不住的湧了下來,那兩道淚痕仿佛雨季被拓寬的小河道,頓時寬了許多。可是她卻笑了。她就知道他絕不會殺她,就算有一萬個斬除敵酋的理由,反正這場戰爭他那一方贏定了,也不是非得在戰場上就把丹邁國王刺死不可。那麼,看在她的份上,饒她父親一麵有何不可?
少女的明豔笑容似乎讓血腥的戰場也一時增色,可惜周圍沒有人往這邊看。周圍的丹邁士兵們都在忙著逃命——沒錯,就是逃命。在他們看來,國王都沒了,就算殺再多的敵人還不是沒用?睿典人又展現了超出所有人預料的實力和後手,誰還有那份興致去和那些可怕的睿典人拚命?又沒人來管他們不是嗎?
士兵們此刻的感覺,就好似被拋棄了一般。
安琪娜看了看周圍,笑容也帶上了濃濃的愁苦。這一仗輸了,怎麼辦呢?戰前就給幾家勢力許下那麼多的利益,戰後的損失又一定很大,原先的盟友見丹邁突然風光不再了,落井下石,那怎麼辦?身為很有頭腦也很有政治見識的從小就被當做女王培養的公主,安琪娜一點都不笨,卻壓根不知道以後的丹邁該何去何從。這一仗之後,睿典還未傷元氣,丹邁卻幾乎已是輸光了籌碼,睿典肯定有餘力反攻,諾威很有可能就保不住。再之後,丹邁也會失去北方的貿易控製權,失去對北海的掌控,整個丹邁也隻會愈發衰落……安琪娜幾乎一瞬間就能看清形勢,卻壓根想不到這麼扭轉。就連父親,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快走吧!來不及了!”一個侍衛頗為急切的拉了拉安琪娜的衣角。
確實快要來不及了。原先很能抵擋一段時間甚至有機會截殺睿典騎兵的那三排丹邁長矛兵,卻被尼亞在中間衝出一個缺口。尼亞身後的騎兵團騎兵們輕而易舉的跟上,同時擴大這個缺口。幾乎就是眨幾次眼的功夫,那三排長矛兵已經被衝出一個大大的缺口,而且缺口還在擴大,眼看著這條脆弱的防線就要垮塌了,而安琪娜公主還沒脫離危險地帶,甚至沒脫離睿典騎兵的衝鋒路徑——這讓知曉她底細的真侍衛怎能不著急?
安琪娜連忙把帽子戴好,遮擋住自己的容顏,跟上了那幾個侍衛,守護在父親身旁,步履匆忙的跑著,跑著……她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他已經安全了嗎?
尼亞確實很快領著騎兵團衝出了丹邁大軍,可惜還沒完。在騎兵團開始衝鋒的時候,丹邁大軍已經又派了兩個方陣共六千人。步兵走得很慢,再加上兩個步兵團故意朝兩邊繞試圖攻擊睿典軍的側翼,待到騎兵團已經在丹邁大軍中攪得一團亂了,這兩個方陣還沒和睿典軍主力交上手呢。
不過這兩個方陣裏的軍官卻很快發現了不對。一個方陣就是一個戰鬥團,兩個團長都注意到大軍後方應該是遇襲了,互相聯絡了一下立刻做出反應——返回支援!
這兩個戰鬥團是丹邁大軍中的主力,兩位團長也更有才幹一些。他們明白過來了,這種很微妙的時刻,大軍後方遇襲,對於全軍的士氣絕對是大大不利。兩個團長也都不是優柔寡斷之輩,立馬就下命令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