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解決了擋路的麻煩,但是這個麻煩造成的困境已然顯露無疑。
尼亞很和那個血族的交手時間不過十幾秒鍾,十幾秒鍾的時間足以讓很多事情發生,而現在的形勢也很是微妙。
沒有了銳不可當的箭頭,騎兵團的衝鋒仿佛來勢洶洶的海浪遭遇了頑固的沙堤,騎兵團和丹邁國王衛隊糾纏在一起,恰似海浪和沙堤,雙方的損傷都不小,騎兵團還占著衝鋒的優勢,卻也一時無法突破國王衛隊的纏鬥。國王衛隊的人數比騎兵團少,損傷減員也大得多。但是對國王衛隊的騎兵們來說,隻要纏住這些該死的睿典騎兵,就是他們的勝利。至於,犧牲,哪怕全員犧牲都在所不惜。
國王衛隊的騎兵確實忠心耿耿,戰鬥力也無可挑剔,他們的裝備是全軍最精銳的,打扮得也最為華麗仿佛高傲的孔雀。而事實證明,他們確有資格驕傲——睿典騎兵團的七百騎兵一口氣衝破了丹邁大軍中二十道橫隊(雖然主要是來不及裝子彈的火槍兵),衝入萬軍之中直取敵酋首級,再加上之前奇襲哥德堡的輝煌戰績,這支軍隊的士氣簡直爆棚,一時無兩,這個時候正是騎兵團的狀態最好的巔峰之時。騎兵團的這些戰馬戰前享受了幾天的養尊處優的待遇,就連每天的飼料都被笛卡爾加了些從獵人行會買來的‘料’,精力充沛得不得了,此時衝了幾百米,卻還隻是熱了身沒多久;騎兵團的這些騎兵同樣經過了戰前充分的休養,殺穿敵陣殺得興起卻並沒有遭遇太多抵抗,熱身熱得發燙,正是銳意無匹。
而反觀丹邁大軍中情況就有些不妙了。戰前親眼目睹了來援的殷格蘭艦隊全軍覆沒本就是個極不好的兆頭,軍中又有缺糧的留言,戰場上一接觸,睿典人還沒絲毫損傷沒死一人呢,自己這邊先被人幹掉整整一個方陣三千人!
然而就是這樣,國王衛隊的這些高傲騎兵卻沒受到絲毫影響。敵軍騎兵衝了進來就要威脅到自家君主了,衛隊自然就要頂上來。敵軍借著馬速處於優勢,他們卻處於陣中根本跑不起來,那就迎上去硬擋。敵人厲害,我們也不能示弱,陛下就在後麵看著呢——就抱著這麼簡單的信念,國王衛隊的五百騎毫不猶豫的迎了上去,而且拚得尤為慘烈。短短半分鍾不到,居然已是死傷近半!
而在騎兵團中,看著敵人們的悍不畏死和強悍戰力,托斯坦森也不禁有些感歎——誰說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忠誠了?
沒有人督戰,沒有人下命令,可是國王衛隊卻毫不遲疑的赴死,而且看那士氣看那戰意,好像在他們身後的不僅是他們的國王陛下,而是他們的國家,他們的故鄉,他們的家庭!這才是騎士道!
國王衛隊雖然挺風光,不過托斯坦森都知道,這並不是多麼有地位的職位,偏偏職責還很不輕。這種位置沒有哪個貴族願意擔當的,即使是托斯坦森,自問也不願意傻乎乎的給睿典國王賣身,整天要繃緊神經還隨時可能必須要給陛下當盾牌,除了聽上去值得尊敬以及薪水比大頭兵和底層小軍官高一些,根本就沒有好處的事情嘛!
對國家忠誠是一回事,對國王忠誠是另一回事;老老實實不鬧事就算得上忠誠了,獻身盡忠,那是傻子幹的事——這個年頭,沒有誰還不明白這麼簡單的事情。害怕死後下地獄?買贖罪券啊,給上帝盡忠還不夠嗎?國王能給你什麼呢?除了華而不實的虛無榮譽。當你戰死在沙場上,那一份撫恤金真能抵得上你的貢獻甚至生命嗎?這麼做值得麼?
但總有人不屑於去問值不值得。托斯坦森可以肯定,在這個國王衛隊中基本上都是平民,如今哪國的情況大致都是如此,貴族一進軍隊就是中層或者高層軍官,沒幾人會去衛隊。可恰恰是這些平民,才能真正詮釋所謂的‘騎士道’。為了一個誓言,一句‘以保護陛下為己任’的誓言,他們就能拚上性命。他們沒有貴族身份,國王的生死其實也和他們的利益不相關,他們隻有一個‘騎士’的虛銜,卻願為其傾盡所有——隻能說,他們的出身太低,得到的太少了,所以即使一個空空的沒有多少好處的頭銜就把他們徹底收買了嗎?
不,騎士道遠沒有這麼簡單。在所有人都忙著掙錢發財,忙著滿足一己之私欲的時候,總得有人站出來擔當最危險的職責。在若馬帝國滅亡之後的動蕩世紀,在東方沙漠和草原上的敵人闖過來的時候,正是有這樣一些人,才能擔負起守護的重任,才保衛了家園,為如今大陸的飛速發展的環境打下基礎。如果沒有騎士道,沒有基督徒的精神,這片大陸早已陷入頹勢。失去了寄托和信念的人們是無法傳承文明的。
人們總說騎士道已然衰落腐朽,天下的基督徒也都早沒了良善之輩。可事實隻是,傳承文明的換了一批人。
丹邁國王克裏斯提安這些年幹得很不錯,丹邁國內一派蒸蒸日上,諾威和本土的聯係也愈發密切了。人們都說,丹邁是一個北方強國了。強國的人民如何捍衛他們的尊嚴?無非保衛他們的君主。而騎士道在騎士身上卻是沒落了,近來從西班亞那邊流行過來的一本《堂吉訶德》說得沒錯,騎士的時代過去了。貴族們都早已沒了貴族精神,要麼是殘酷冷血的商人,要麼是心狠手辣的政客,那些還固守祖規的貴族也基本上隻是為了守住自己的利益。但是腐化的不是全部,新的生機正在孕育壯大。一個時代過去了,總會有新的時代如朝陽般跳出地平線。貴族們,包括騎士,都不願再如他們的祖輩那般賣命了,誰來保衛國王?心甘情願並且為此發誓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