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亞冷眼掃視著,暗自竊喜——這個托斯坦森倒是個不錯的跟班,很有佞臣潛質。
騎兵們逐漸醒悟過來,紛紛高喊著勝利的口號。可惜鄉下青年的口號,總顯得有些幼稚直白。
尼亞雙手下壓,示意騎兵們安靜。然後,這個苛刻的團長雙手抱在胸前,又一次肅聲道:“告訴我你們的驕傲源自何方!敵人在到處找尋我們,所以我不需要聲音太大。壓低嗓子,用一個詞,回答我!”
短暫醞釀之後,便是激情的爆發:“勝利!”
他們並沒有放開嗓子呐喊,隻是稍稍揚起了聲音,嘶啞著嗓子。可是那氣勢,卻像是不可阻擋的上萬大軍!
七百騎兵看著立於廢墟之上的少年,卻仿佛一群史詩裏的英雄仰望著千古帝王!
然而就在這時,尼亞忽然注意到遠處有灰塵揚起。那是哪來的人馬?站在高處的尼亞遙望過去,卻看到了丹邁軍隊的旗幟!那黑壓壓的一大片,分明有上萬人!
丹邁人怎麼又來了?尼亞麵色不變,嘴角卻忍不住抽動幾下。
而在幾公裏外的大軍之中……
聯合王國國王克裏斯提安,正端坐在雄峻的戰馬上,戰馬在一群親衛騎兵的護衛中間緩步前進。這位國王就在大批的步兵中間。步兵走得挺慢,不過無所謂,那些騎兵已經被逼到了死角再也逃不掉,不是嗎?他們總不可能跳海逃跑。
哥德堡建立在海邊。哥德堡以南便是丹邁的領土。此刻,丹邁大軍從北麵和東麵逼近哥德堡,南麵則是駐守邊境的數千丹邁軍,連夜集結到達哥德堡不遠處。而剩下的西麵就是冰冷而洶湧的北海。
“古斯塔夫閣下,睿智的睿典王子兼將軍,你以為就憑你那點籌碼也能玩弄我於股掌間?你還嫩了點!用大軍鋪開一張搜索網,卻在哥德堡這裏留下這麼大的一個漏洞——結果你還真鑽進來了。不耍一點戰略欺騙的手段,你就以為我堂堂一國國君是傻子?”克裏斯提安麵色冷肅,遙望著遠處殘缺的城頭喃喃著。
他似乎望見那裏有一個孤傲的身影。
他相信沒人比他更孤傲。
他也要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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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走,我斷後。”這種話,通常都屬於悲壯犧牲的小兵的台詞,從來不會從領導的口裏說出來。而此時由一國王子說出來……那就足以讓人懷疑自己的聽力了。
“克尼費森、卡波索、杜耶拉法西、海哥德爾,”尼亞點了四個連隊長的名字,“你們帶著你們的連隊,分散突圍!其餘人等跟隨海哥德爾的第四聯隊突圍!現在,立刻行動!”
“將軍不走,我們不走!”克尼費森突然跪下一條腿,咬牙說道。這個年輕軍官的聲音很沙啞,卻格外的清晰有力。
“將軍先走!”另外三位連隊長隨後跪下說道。
“將軍先走!”後麵的七百騎兵幾乎同時半跪,堅決的聲音彙聚了一片。
尼亞寒聲道:“我斷後,因為我可以脫身。你們呢?你們誰能像我一樣在萬軍之中從容來去?丹邁公主留下就好,我挾持著她,足以自保。你們立刻突圍!怎麼?你們要第二次質疑我的命令麼?”
七百個壯漢低頭沉默,不少人眼裏卻已滿是熱淚。
尼亞又察覺到了什麼,扭頭望向西邊的海麵——幾艘帆船正輕盈破浪而來,船上的旗幟屬於睿典王室!那是笛卡爾指揮的船隊。
尼亞指著視野遠方正在靠近海岸的帆船:“上船,快走!”
騎兵依然沉默。
尼亞歎了口氣,突然閃電般出手——拿起一把匕首,以鋒刃抵著自己的喉嚨!
“你們現在不走,我當場死在這裏!快!不要一個都逃不出去!”尼亞有些焦急的嚷道。
那四個連隊長邁步上前,卻立刻止住步子——他們隻前進了一步,那匕首卻也更緊了一點,一抹鋒刃明顯陷進脖頸,似乎隻差一點就要血濺當場!
七百個壯漢頓時滿臉熱淚!許多人哽咽著,更多的則默默流著淚,伸手擦掉卻又流下了更多眼淚!
克尼費森一邊擦眼淚,一邊以一種略帶顫抖的口氣稟報道:“可是,登船也來不及了。他們已經快合圍了。殿下,您是王國的未來,您不能陪著我們這些小兵犧牲在這裏!”
尼亞忍不住罵道:“去你的犧牲!我說過了我能脫身!你們這群混蛋,帶上我的馬給我立刻走!我才不像你們這些廢物,連逃跑都不會!”
然後,氣急敗壞的少年跑到馬車旁邊,一把拽下公主,朝著東麵城頭快步行去……
不一會,少年的聲音便響徹了哥德堡內外:“克裏斯提安你給我聽著!放我的士兵出城!否則,你女兒就在我手上,我當著你的麵先奸後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