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亞停下腳步。路易牽著尼亞的手也不放開,也停下腳步,隻是低著頭,看著少年被夕陽拉長的影子,似乎要把它留住,刻印在冰冷的石路上。
忐忑片刻,尼亞微笑道:“路易,我送你一個禮物,好不好?”
“叫我路易絲。”她的聲音很小,即使以尼亞的敏銳聽力都沒聽清。
所以她重複道:“我的名字是路易絲——隻在你麵前,所以……我希望你能記住。”
尼亞的微笑不變:“……路易絲,我送你的禮物,你要不要?”
路易揚起臉龐,神情非常認真的注視著那雙夜色眼眸。她伸出另一隻手,掌心向上而微凹:“不要騙我。”
“等一下。”尼亞說著,走向正在演奏小提琴的少女。
“小提琴,可以借一下麼?”尼亞先彬彬有禮的彎腰致歉,然後問道。
悅耳的琴音戛然而止,人們都麵帶憤怒的瞪著尼亞。
“可以。”少女的聲音,那比琴音更加婉轉、更加悅耳的聲音,讓觀眾們不由得想起了傳說中東方的夜鶯,那種擁有絕妙歌喉的鳥兒。
“謝謝。”尼亞拿過小提琴,接過琴弓,架好姿勢,深吸了一口氣。
魔鬼的顫音,奏響!
與之前的有所不同,這一次,飽含魔力的琴音不再大氣磅礴。第一音,變得優雅而含蓄,但那深及靈魂的吸引力卻依舊不變!第一音響起,原本憤怒於唯美畫麵被突兀撕破的人們,立刻震驚得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月光下,深穀中,盛開的香鬱紫羅蘭……不知為何,這樣的畫麵突然躍入每一個觀眾的腦海——包括路易。琴音剛剛響起,她的眼角,晶瑩的淚珠便難以抑製的滑下……
琴音如同躍動的精靈,被琴弦喚醒,又在翩翩起舞之中勾起心弦的顫抖。
此時,尼亞也忘情的投入進去。雖然沒有絲毫誇克的流動,但尼亞卻感到自己的魂,蠢蠢欲動……然而尼亞卻不管不顧。無論如何,起碼先將這一曲獻給路易絲,這就是尼亞此刻唯一的願望。
顫音愈發複雜多變,華麗,唯美,空靈……漸漸的,不再是讓人暗自驚歎而已,而是讓人迷失於其中,迷失在一個馥鬱的夢裏。
路易緩步走來。
尼亞旁若無人的演奏著。
莉莉絲則呆呆的看著身旁,這個貌似比自己還小一些的少年。她也早已沒了之前的從容優雅。雖然她還是那麼美麗,但卻不再是這裏的焦點。
明明就在喧鬧的大街上,但此時卻仿佛啞然,一切都歸於寂靜。唯一的聲音,隻有琴弦的顫音,幻化出莫名的天籟神律——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時而婉轉,時而輕靈,卻愈發的淒美。
這一次,尼亞不再是無意識的奏響顫音。這一次,尼亞有意識的把自己的那一點不祥的預感傾注在顫音裏。於是,顫音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鳴出哀婉的悲歎,悲歎被沉重的王冠禁錮住的紫羅蘭,悲歎暗自神傷的幽幽花香……
路易漸漸踱步到尼亞麵前,晶瑩的淚光如清泉湧出……
顫音越來越輕,似乎正在遠去。然後,最後的一聲低吟,結束。
這時,人們才漸漸的清醒過來。但是眼前的一幕依舊如同夢幻——雖然天籟已止,卻有一個絕美的少女,在人們不知不覺間,步入了人們的視線。而少女麵前的少年,同樣如夢一般的清秀。
路易伸手,輕撫尼亞的麵頰。
尼亞放下小提琴,身子輕探,低下頭,看清了眼前愈發接近的嬌顏,對準了嬌豔的紅唇……
越來越近……
圍觀的人們已經忘了回避……呃,當然不能回避了!普普通通的接吻,卻被這一對小情侶弄得如此唯美,這難道不是絕不容錯過的一幕嗎?
“親啊,快,快親下去!”有人忍不住低聲喃喃著。
“漂亮,好完美……”
“真見鬼!我為什麼不帶畫板出來。”
“接近了,接近了……要挨上了!”圍觀群眾殷切的期待著。
然而這一幕卻又被突兀的破壞。
尼亞已然閉上眼,卻出乎意料的感覺到,嘴唇上傳來的觸感,並非溫柔香嫩,反而堅硬冰冷。
路易伸出另一隻手,隔在兩人嘴唇之間。那隻小手上,有一枚冰冷的紋章。可憐的少年,初吻獻給了一枚紋章。
“對不起。我……我怕我再也逃不掉,再也離不開……你。”路易輕語呢喃。
“為什麼?你不是說,那些……於你而言,隻是負擔而非快樂麼?”尼亞稍稍後仰,輕聲道。
“如果鎖鏈纏繞禁錮了靈魂,那麼……你若是想解救我,隻有毀滅我。”路易咬了咬紅唇,依然滿臉淚光。
“沒有別的辦法?”尼亞不甘心的追問。
“生而為人,總有一些不可能擺脫的重擔。我的價值,在於我的夢想。法蘭希需要我,所以,我不能那麼自私。”路易堅決的說道,“如果你願意犧牲你的夢想,我們依然可以在一起。所以,我等著你。”
尼亞微笑著反問:“等我失敗?然後去你那裏吃軟飯?”
路易撤後一步。這時,尼亞才看清,路易手裏的,是一枚銀光閃閃的盾形紋章。紋章上,是盛開的鳶尾花——這是法蘭希王室的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