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以至,瑾涼山中白雪覆蓋,斑駁不齊的兩雙腳印顯得極為刺眼。
腳印的盡頭是一處冰凍河流,一大一身影正賣力砸著凍結了的河麵。
“師傅,砸開冰塊我們能捉到魚麼?”冰麵上,一位衣著單薄的少年凍的瑟瑟發抖,手凍的通紅,似乎還夾雜著一抹幹裂鮮紅。
“寒地凍,河中有沒有魚為師也不知曉,有沒有魚很重要麼?”看著少年柔弱的身軀在寒風中搖搖欲墜,被稱作師傅的中年男子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有沒有魚很重要,若是沒有魚,師妹就會挨餓,她正在長身體,不能不吃飯的。”少年攥緊冰涼的手,言語中充滿了堅定。
聞言,姬無涯身形頓了頓,停住了手中砸冰的姿勢,轉頭看向麵色充滿愁容的少年。
少年眉間緊皺,目光直直的看向河麵,似乎是想看穿下麵到底有沒有魚的蹤跡。
“安兒。”姬無涯輕輕叫了一聲。
“怎麼了?師傅。”少年抬頭。
“我倒是忘了,後院米缸中還有前些日子你在山中捕獵剩下的一隻野兔,今日,我們就不要撲魚了。”姬無涯著,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確保是自己剛想起來的模樣。
“真的?”少年一反愁容,眼神發亮。
“為師何曾騙過你?”姬無涯話音剛落,便看見了少年滿臉鄙夷的神情。
“咳咳,這次是真的,為師可不會拿我們的溫飽開玩笑。”姬無涯右手空握貼近嘴唇,裝作咳嗽的模樣。
“嘿嘿嘿,這下師妹就不會餓肚子了。”少年搓了搓凍的直哆嗦的手,一路跑著跑遠了,留下了姬無涯一個人站立在冰麵上。
“在安兒回去之前,若是看不到野兔,你們就自刎吧,免得髒我的手。”姬無涯看著那逐漸跑遠的身影,自言自語般呢喃。
“是,主子。”幾道縹緲的聲音突兀傳出,繼而又歸於沉寂。
接近年關,正是辭舊迎新的時候,王朝動蕩,瑾字大旗轟然倒下,北秋亂黨順勢而上,將北秋大旗矗立在了皇宮之中,號下諸侯,立國號為邶。
改朝換代在當今時局是常有的事情,但瑾國悄無聲息的頹敗,令國中百姓惋惜不已。
瑾國國君德治朝野,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好是一番美滿景象,卻不曾想一夜之間王朝坍塌,國君下落不明,眾大臣不願屈服邶國者斬首示眾,人心惶惶。
為了安定民心,邶國新皇登基,下令免收一年賦稅,沉浸在喜悅中的百姓,腦海中對於瑾國的悲痛也不知不覺的漸漸消散。
邶國皇土,地掌千裏,共有七十二城。
瑾涼山毗鄰錦紋城,相距不過十裏路,常人聞言山中猛虎凶獸,不輕易踏入,城中將士不曾聽過山中畜牲出山傷人,也就任由它去了。
邶國新政,清洗了一大批舊臣,但對於七十二城其中一部分的較遠城池,並沒有涉及太多,隻要安定繳納稅收,皇城也不再多問。
瑾涼山中,寒風凜冽,雪白山景夾雜著的茅草屋,顯得尤為亮眼。
“哥哥,哥哥,還真有一隻兔子,你看。”蹲著身子折枯枝添柴火的少年回過頭,看著發梢沾雪的少女臉頰通紅,藏不住的笑意緊緊看著攥在手心的兩隻兔耳朵,其下耷拉著整個身體。
“沐然,要叫我師兄,不然師傅聽見了,免不得訓斥幾句。”少年起身,隨意將手在身上抹了抹,替少女撫了撫落在頭發肩邊的雪。
“師傅這不是不在麼,嘿嘿。”少女輕輕笑著,將手中的兔子遞給了少年,跑著坐在了柴火旁,添柴烤火。
夜色將至,簡陋的茅草屋中,少年拿著用樹枝做得三雙筷子,在雪地中撫了撫,擺上了飯桌。
是飯桌,不過是山中枯枝和石子搭建的一塊方地,像這樣正正經經的吃頓飯,在少年印象中,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暮色裏,少年拾起火中的燃枝,點亮舊燭台,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飯桌上,抬起頭,姬無涯的嚴肅和少女的偷笑皆都印入眼眸。
從記事起,李長安就在這瑾涼山中,對於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少女和他一樣,都是姬無涯一手養大,詩書武技包括廚藝都是由他指點,與世俗生活沒有落下幾分。
兩人至今一十四歲,未曾下過瑾涼山。
米缸中的野兔經過少年的手,早已經變做了熟食擺在了桌上,隻不過姬無涯沒動筷子,李長安和沐然隻好幹瞪著眼,偷偷的咽唾沫。
“長安。”姬無涯突然開口道,驚醒了聚精會神看著兔肉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