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都離過了,你再來給我個屁啊!”
“沒一個好東西,跟你那死鬼爹一個德行。”
“我怎麼生了你們這兩個玩意,一個尋了死,一個在作死,你就作吧。”
沈君諾坐在沙發上聽著母親越來越不堪入耳的話,眼睛卻盯在牆上的一張大幅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孩0來歲光景,一頭微卷長發,柳眉大眼,檀口微張,嘴角上翹正對著自己巧笑嫣然。
然後沈君諾的目光又轉向了照片下方正聲嘶力竭咒罵著的母親,短發幹枯蓬鬆間白,因過於消瘦,顴骨高聳,眼皮已然下垂,口中刻薄的話不停,嘴角夾雜著吐沫,不時飛出兩星。
才50多歲的母親是什麼時候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樣子?
照片中的人怎麼會和她是同一個人?
“滾,別讓我看見你,看見你就惡心”
沈君諾仍是一言未發,從沙發上起身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剛出房間,便聽到身後玻璃落地的炸裂聲,緊接著便是嘶啞的嗚咽。
站在院內沈君諾向清冷的夜空中吐了一口濁氣,像是要把胸中的壓抑一並吐了去。
這時,口袋中的手機一陣嗡鳴。
沈君諾走出院門來到巷內,接通了來電。
“君諾,怎麼還不來,兄弟們都到齊了,就等你了,快點。”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很高亢,背景是震耳的嘈雜音樂,沈君諾把手中電話從耳旁移遠了點。
“一會就到。”沈君諾遠遠對著電話了句,便掛了電話。
巷裏,因為年關將至,地上有一些鞭炮燃燒後的紙屑,家家戶戶門頭也都掛起了紅燈籠,在冬夜的寒風裏微微搖晃
沈君諾回頭怔怔發了一會呆,便走出了巷口。
來電話的是沈君諾的發劉炎。攢這個局一是為了給剛從京市回鄉的沈君諾接風,二是為了慶祝沈君諾
甫一推開KV的包房門,就聽到‘嘭、嘭’兩聲花筒爆開的聲音,漫的彩色紙屑兜頭灑下。
有幾分喜慶。
站在門旁的劉炎給了沈君諾一個結實的擁抱,房間內的一眾人也都站起笑著圍了過來,或握手或擁抱。
直到站在最後一位穿著某團黃色騎手服,麵孔黑黢黢,動作有點拘束的中年人走到近前,沈君諾愣了愣。
劉炎看到沈君諾一臉迷惑的神情忙道“猛哥,王猛你不記得了麼?”
重新坐定後,沈君諾才注意到KV的牆上貼著一溜A4紙,上麵用加粗記號筆寫著:祝沈君諾:離婚大喜,重獲新生
白紙黑字,看起來不那麼吉利。
王猛過來和沈君諾喝了幾杯酒勸慰道:不知道你家這幾年發生了這麼多事,想開點
完這些王猛便佝僂著腰舉著手,麵帶諂笑,和房內眾人打了一圈招呼先行離去了。
王猛安慰的話讓沈君諾心裏愈加苦澀。
劉炎舉杯過來和沈君諾碰了碰杯,一飲而盡後道“別在意,他不會話,在裏邊坐了十幾年人都傻了。”
沈君諾笑著表示無妨。周圍眾人頻頻過來碰酒,沈君諾酒到杯幹,從洋酒、紅酒到啤酒,再換回到洋酒。
沒算喝了多少,沈君諾也無意算這些,因為,他本就是來求醉的。
酒至半酣,沈君諾拿起話筒唱起歌來,中途好像進來幾個女孩。
酒精催化下,已然暈乎了的沈君諾繼續站在屏幕前唱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再往後,房間內忽然衝進來幾個人,為首的一個年輕人和劉炎幾人發生了言語上的衝突。
好像是因為某個女孩。
沈君諾沒有理會這些,依然捧著麥,一臉陶醉。
年輕人對著沈君諾吼了一聲什麼,沈君諾沒聽見,不過看嘴型應該是:別尼瑪唱了。
沈君諾哂笑著歌聲仍不停,心道:你要感謝這個法製社會,要是在當年,就你們幾個
心理活動還沒有進行完,忽然感覺頭上一麻,然後一股溫熱滑膩的液體就順著額頭蜿蜒而下,雖然自己看不到,但沈君諾知道那是血。
沈君諾木然回頭,最後入眼入耳的情形是一個比自己矮了半頭的年輕人,拿著半個碎掉的洋酒瓶子麵目猙獰地指著自己嚎道:我踏馬話你聽不見麼,唱尼瑪唱
眼前隨即變黑,沈君諾最後還在疑惑:現在的年輕人都這般暴躁了麼,按規矩不是要先盤盤道麼
隨著沈君諾的頹然倒地,房間內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喝罵同時響起。
混亂中,有人被一腳踹到了牆邊,被踹的人為保持身體平衡雙手無意識地在牆上扒拉了幾下,牆上貼著的十幾張A4紙,紛紛揚揚地掉了下來。
唯獨剩了一個‘重’字和一個‘生’字歪歪扭扭,但異常固執地留在了牆麵上
房間內幽暗的旋轉彩燈下,人仰馬翻,影影綽綽,吼叫連連,如同一部荒誕的人間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