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黃昏,秋落陪家人吃完熱鬧的晚飯便牽了馬溜出家來。
早有蕭軒等在秋府門口,見秋落一身貂裘,牽著二狗子,不佩劍的時候分外有美少年之感。蕭軒點頭笑道:“甚好甚好。”
二人騎馬奔至集市,雖是傍晚,但出雲的集市是不打烊的,穿過集市到後街,便是夜夜笙歌的雲溪河畔。
出雲本無大河,這條雲溪河便是出雲皇帝心血來潮,用蕭家的銀子雇人挖的,規模不小,自昆侖山引山泉而下,直通碧落塢,流向大海。那青樓的老鴇子何等精明?便買了河邊的地,蓋起酒樓,造了花船,供出雲城的公子老爺尋歡作樂,東方冕全然本就文人性質,不但不阻止,還大讚:好一段風月!
秋落騎在馬上,看著滿河搖曳的花船,恍如隔世,船上有濃妝豔抹的妓子們揮著手帕對秋落拋媚眼,乘船的渡夫一個勁點頭哈腰,秋落不禁感歎:“差點忘了,少爺我曾經是鮮衣怒馬的出雲大紈絝。”
蕭軒在河岸邊栓了馬,拍了秋落的肩膀道:“發什麼楞啊?把馬栓了跟我進去。”
說罷,蕭軒先行進了一家歌舞升平的樓子裏。秋落抬頭看,樓子上書‘溫柔鄉’,正是蕭軒今日帶秋落來喝花酒的地方。
這是一座小橋流水意境的愜意場所,人工引清水至亭台樓閣下,整棟建築像是屹立在水中。水中養數尾錦鯉,如同皇宮裏的南閣一般,水底置放火山石,使水常年不結冰,便是這一項開銷就足以養活一個十口之家,這錢青樓不出,有的是公子少爺願意往水裏投錢,說青樓是英雄塚、銷金窟一點也不誇張。
要說東方冕對青雲國僅存的一絲野心,就便是青雲吹麵不寒楊柳風的江南風光了。他常常在詩中提到江南美,在畫中捕捉江南細雨蒙蒙的景象,但稀奇的是這位皇帝從未踏出過出雲國一步,還不如他那縱遊山水間的三弟東方肅,所以二人在詩中提到的江南便各有不同。一個是臆想中的“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溫婉柔情,而另一個則是經曆過大山大水之後“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樹春”的大胸懷。
秋落踏步進樓中,早有六名身形一致,連長相都雷同的姑娘彎腰行禮,齊聲道:“公子好。”女子彎腰時,便可見高衩雲袍下修長白嫩的大腿與不堪重負沉甸甸的胸。她們是溫柔鄉的門侍,不接客,每天的任務便是對著來往的客人彎腰鞠躬,皆為處子,若是哪家老爺看上了其中一位,那一位便可飛上枝頭變鳳凰。
一門侍將秋落領進包間,裏麵坐了七八位少年公子,皆穿錦戴玉,非尋常人家。
“秋兄,你可來遲了!”一個胖胖的公子起身,笑容可掬地向秋落行禮。
秋落認得他,瞿朋,吏部侍郎瞿元清的兒子,蕭軒的酒肉朋友之一。秋落眯眼一笑,道:“對不起諸位,秋某自罰三杯。”
一麵容清瘦身著正四品靈猴官服的年輕人端起酒杯笑道:“可不敢讓秋大哥罰酒,這三杯,我替秋大哥喝。”說罷,仰頭便喝。
“這是烏慶誌,前年的狀元,如今官至禦史台大言官,皇上身邊的大紅人。”蕭軒介紹道。
“原來是狀元郎啊,失敬失敬。”見麵就喊大哥,秋落對他頓失好感。酒場上的那一套,秋落滾瓜爛熟,嘴上一套連著一套,卻連酒杯都不去碰,看著烏慶誌連喝三杯。
蕭軒坐在主位,拍著身邊空出來的位置道:“老弟,來坐。諸位同僚見你戰勝回國,都想著為你接風洗塵。咱們先接風,吃好喝好,晚上你便是要留宿在這,讓姐姐們給你洗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