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驚寒,歌盡,緣歿 155 青石長階,再見,陌路 ⒆(1 / 2)

【我是怕

髒了我的手】

那些重疊繁瑣的記憶,那些他從未編排重現的記憶,那些他從未放在心底的記憶,如今,卻如飛花片片,清晰重組。這些,他從來沒有放在心裏的啊,為何,現在,會這麼清晰?

他決絕冰冷的話語,句句如刀如刺。

“我隻要你的心。”

還有,他的威脅,他的無情。那一幕幕,猶如放映,清晰地在眼前重現,重演。

每回想一次,他的呼吸便要凝滯一次;每回想一次,他的心髒便要停止跳動一次;每回想一次,他的呼吸是疼的,他的頭腦是緊繃暈亂的。

雨聲片點,零落於身。他一身濕透,她一身雪白飄逸。

看到他的白發,她的眼睛閃過一絲疼痛,片刻,又消失無蹤。她可以冷心,亦可以冷情,卻無法不動容。他為了她白了那一頭霜發,她又怎麼能忘懷?

愛恨糾結,她要如何排解,她又要如何去平衡?

“宿命因緣,不管是情緣,還是孽緣,我們總算經曆過了什麼。我為你死了一次,你為我白了一頭墨發,你欠我白羽墨的已經還清……這一生兩世,我已經死過了這麼多回,也是時候該結束這厄運了……”她的語調平淡,好像隻是在與人交談什麼,或是商量什麼。

聽到她的話,鳳禦卻是著急了,她的性子他又如何不知道,他有些不懂她話裏的意思,卻可以聽出她的果斷與決絕。

“什麼一生兩世,什麼結束?墨兒,不行,不要說,我們之間永遠不會結束。”他忽然握住她的肩胛,英秀的俊眉緊緊攏在一起,眸子裏有深情,亦有惶恐。晶瑩的雨滴滑下他英挺的鼻梁,滑到他完美堅毅的下顎,他的唇瓣涼薄顏色微淡,唇形美好。她還記得,從這張唇裏溢出的深情話語,他說,無論她到哪裏,他都願意陪著她,無論是上天,或是下黃泉。他說,他要為她綰發畫眉。他說,為了她,哪怕是成為一代昏君,他亦無悔無怨。

他說,他說……

這些,都已經離她遠去了,她已經無法相信。胸口的刺痛告訴她,她的心已經不完整了。於他,除了愛,還有恨。既然,她已經不能完完全全地愛他,便讓她完完全全地恨他。

“既然我們的愛已經抵消,那剩下的,隻有你欠她的恨。”她抬眸對上他的眼,水眸中盡是真誠,看到他眼中的傷痛與不可置信,她卻沒有停止,“你欠她的,那些傷痛,已經還不起了……那便讓我替她記著,替她恨著你,替她……”

“不要說,求你。”他的手指忽然抵住了她的唇,止住了她未完的話語。

視線交錯,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沉痛與無力,這雙好看的眸子裏,裏麵應該是妖冶如桃花爛漫,此刻,她為何找不到任何花瓣紛揚的痕跡?他的懇求,他的傷痛,他的狼狽,看到這些,她不是應該解氣,應該……為什麼,她卻是開心不起來?

她的懊惱,被她周身的冷漠無聲掩蓋,她應該忽視,她應該恨他,她不能心疼,她不能心軟……

或許,這些心理暗示總歸是有一些用處,用不了片刻,她便壓製下了心口的莫名波動,恢複了鎮定。從來,這些冷漠便是她最好的偽裝,現在,將來,都不會改變。

麵對著他的眼神,看到裏麵的深情,裏麵的受傷,裏麵的懇求,她已能泰然自若,鎮靜無比。她的眼神毫不回避,隻是冰冷著、直直對上他的。

半響,安靜的隻有淅瀝落雨和微弱的呼吸聲。

她微微撐起了傘,朝他那個方向移了移,這把傘不大,卻剛好可以遮到他們的背部。鳳禦看到她的動作,神色頓時一喜,蒼白俊美的麵容蕩出一個忐忑的笑意:“墨兒,可以的,我們可以重新的開始的。”他鬆開握住她肩胛的手,換到秀麗的傘柄處,兩隻寬大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包圍著她的,緊緊的。

他的手心有些涼,指尖有些顫抖,卻很有力。他的眼神凝定,英挺斜挑霸道十足的眸子裏不知什麼時候隻剩下了小心翼翼。他怕她會離開他,很怕,很怕……

他的掌心有些濕濡,她淡淡掃了一眼,看到有血跡滑落,星瞳中閃過異色,又瞬間消失。雨勢又小了許多,卻還是淅淅瀝瀝,未曾停歇。

他看到她眸中的複雜,抽鬆開了那滴著血的手掌,解釋道:“隻是一點小傷,不礙事。”

白羽墨挑了挑眉,唇角揚起一個淡涼的笑意:“我是怕,髒了我的手。”

多麼傷人的一句話,多麼殘忍。

抬眼的一瞬間,她明顯看到了他眼神的閃躲,那絲觸不及防,還有震驚。他的手指,他手掌的冰涼,還有那難抑的輕顫,皆透過她的手背纏上她的心頭。

他苦笑了一聲,掃了一眼掌中幾乎被漂白的傷痕,顫抖著將手藏到了紅色寬袖下。另一隻手仍緊緊握著她的手,絲毫不放鬆:“對不起,我知道你愛幹淨。”話裏的痛傷,無奈,她又如何聽不出。這些話,她聽了,應該解恨才對。可是,她的心裏為何壓抑得難受,好像要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