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這邊,宛妤依舊不動聲色地交往著,倒比往常來得親密。宛妤常常拿著那隻發簪思索著,該如何揭露她的真麵目,總好過她在私下做那些小動作。現如今的她樣樣比不過惠妃,在宮中更是無依無靠,僅僅憑借著玄燁的寵愛,其實並不牢靠。帝王之愛牽扯了太多的考量,也許在某個時刻,她也會成為別人的犧牲品。因為經曆過那慘痛的悲劇,她便不再想著依靠玄燁的寵,而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在宮中拚出一方小天地。宛妤通過玄燁卸了協助管理宮務的職責,專心養胎,就連承乾宮也很少去了。她想讓佟皇貴妃能夠放鬆警惕,不再做影響四阿哥正常成長的事情。但還是會想念,隻好把那滿腔的母愛全部投注在六阿哥身上,整日裏不是照顧六阿哥便是自己休息,再不操心其他的事。佟皇貴妃不能不顧及皇上的意思,就算再想折騰宛妤,也隻好收斂收斂。她並沒有把掌管宮務的權利再分給其他妃子,就連貴妃也沒有機會指染。她的病一夕之間就好了,依舊強勢地活躍在紫禁城中。宛妤沒了宮務要處理,本以為身子能輕鬆些,卻越發覺得沉重。太醫日日來請平安脈,也查不出什麼不對勁來。五月剛過,六月第一天,離她的預產期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她卻覺得肚子不停地下墜,不多時就見了紅。她已經生產過兩次,雖然也都痛得死去活來,但遠沒有這次恐慌。她死死握著雲霜的手,大聲呻吟著,一句完整的話都交代不出來。雲霜沒經曆過這些,慌得手足無措,還是其他宮女反應迅速,找太醫的,準備產房的,請接生嬤嬤的,接小主子奶娘的,還算有條不紊。這些準備其實早就開始了,隻是還未到預產期,沒有提前布置進永和宮而已。清涵得了消息,連忙趕來寢殿陪伴宛妤。“怎麼回事?怎麼就早產了呢?太醫,太醫來了嗎?”她的話才剛落音,一直看顧著宛妤的太醫急衝衝跑了進來。這時的宛妤已經出不了聲了,雖還沒有昏死過去,但對於周遭的一切都沒什麼反應。“糟糕,娘娘大出血了。”太醫也顧不得忌諱了,連忙拿出長針,紮在宛妤的穴位上,期望能替她止血。宛妤感覺不到任何痛感,腦海裏空白一片,忽然,竟看到了芳儀的臉。芳儀依舊是初見時的模樣,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在大草原中自由馳騁。她騎著騎著就騎到了宛妤跟前,對著她招手道:“宛妤快來呀!這裏真好!”宛妤看著她,心生向往,不知不覺中向著她的方向走去。她好像聽到有個聲音在喊她,隔著重重雲霧,聽起來很不真切。她猶豫著,一邊向芳儀那邊走,一邊回頭張望。“宛妤,宛妤別走,別再丟下我。”那個聲音嘶啞而悲痛,令宛妤心有不舍。他是誰?為什麼不讓她去找芳儀?她覺得活著好累,好想和芳儀一樣,自由自在。可是那個聲音一聲高過一聲,一字一句打在她心裏。她不能走,不能留下他孤單單一個人。這是宛妤心裏本能地想法,她並不知道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潛意識裏卻無比眷念。他一定是她生命裏最重要的人。這一日,德妃早產血流不止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紫禁城,各宮各殿曾羨慕嫉妒她的女人個個搖著小扇子看笑話,都希望等來的下一個消息便是德妃不治身亡。誰知,並未如她們所願,當下人們繪聲繪色地述說著皇上如何不顧產房汙穢,在孩子還未生下來時就衝進去,一遍一遍叫著德妃的名字,硬生生將她從死亡線上拉扯回來時,個個都氣紅了臉。孩子終是生了下來,是個漂亮的小格格,隻是因為早產,生命力不強,太醫看過後遺憾地搖了搖頭。“隻怕活不過三日。”他不敢對皇上說,隻好悄悄告訴了雲霜一聲,希望她們有所準備。雲霜看著皇上坐在小姐床邊,緊握著她的手不放,含著淚點了點頭。九死一生換來這樣的結果,也不知道小姐醒來後受不受得了。隻是,一連幾日,宛妤都昏迷不醒,幾乎所有的太醫都來診治過,誰也沒辦法將她喚醒。納蘭容若在玄燁摔了第五隻杯子後,鬥膽跪在地上懇求道:“臣認識一位神醫,醫術高明,不如請他來替德妃娘娘診治?”那神醫便是當年救了宛妤,並將她成功變成另一個女人的人。玄燁眯著眼睛看了納蘭容若一會,最終點了點頭。“由你親自帶他進宮。”“是。”納蘭容若磕頭退下了。神醫姓張,出乎玄燁所料,並不是個捋著白胡子的老頭,而是個年輕有為的青年人。他坐在永和宮正殿,聽著納蘭容若介紹著張神醫的身家背景,不覺有些詫異。“為何不願出世為官?”張神醫擺了擺手,“草民自由散漫慣了,並不適合一本正經,還請皇上勿怪。”玄燁見他一身打扮確實隨意,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將宛妤的性命交到他手上。納蘭容若有些著急,但又不敢明目張膽地催促,隻好任由滿臉的急切出賣他的內心。玄燁緊接著也看了他一眼,這才起身,引著張神醫走到了寢殿之中。張神醫看著躺在床上麵色蒼白的宛妤,怔忡了一會,疾步走上前搭住了她手腕上的脈搏。他閉著眼用心感受著,緊接著翻了翻宛妤的眼皮,又端起放在床邊小幾上的藥碗聞了聞。“用藥太過保守,起不到效果,皇上可允許草民重新配藥?”“你可有把握?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朕可是會要了你的命。”張神醫看似頗為狂妄,答道:“若是治不好她,這命不要也罷!”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玄燁揮了揮手,示意他自行決斷。張神醫重新開了方子交由宮女去禦藥房配藥,自個又替宛妤施了幾針,和太醫們的療法截然不同。剛紮到第三針時,宛妤突然張口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汙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