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後已經是大年三十了。
封沉毅並未將我送回公寓，也沒有回念雪公館，而是回了小烏鎮。
小烏鎮的年味特濃。大街小巷，人流如潮，人人臉上掛著笑意，家家戶戶開始貼春聯，鞭炮聲此起彼伏，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封沉毅將我安置在了那棟曾經是我噩夢開始的別墅。我不知道我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走進別墅的。
母親也在，這讓我心裏就像是被針紮了似的，細細密密的疼著。如果可以，我寧願一輩子也不願意見她。
母親在看到封沉毅時，嘴唇不可抑製地抖動了一下。眼角的魚尾紋很是明顯，今天的她沒有化妝，她的臉色有些暗黃，皮膚很差，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保養過了，垂在身側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好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我從來沒有想過，那個十分在意外表的母親，有一天會如此落魄不堪。
“沉毅，你來了啊，我事先不知道……”母親站在門口顯然有些手足無措，激動的像個期盼丈夫回家的小妻子，她倚著房門，看著麵無表情的封沉毅，她訕訕的笑著，滿眼都是他。
“冷畫，剛動完闌尾炎手術。”封沉毅瞥了母親一眼，她灰白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光亮，那是因為封沉毅來見他，並同她說話，即使談的並不是有關她的話題，她的眼眸依然會突然出現光亮。
我想，封沉毅能回來過年這件事，讓她覺得很開心。
封沉毅緊抿著唇瓣，走進了房內。
看見封沉毅，她顯然很興奮，一張臉上雖然局促不安，臉上的喜色卻是表現的很明顯。突然好像想起什麼，晦暗的臉上閃現一抹驚慌，她猛地向房內跑去。
我皺了一下眉，看向封沉毅，他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然後，抬腳向樓梯方向走去。
肚子還是會時不時的疼幾下，我緩緩地坐在了沙發上。
沒過多久，封沉毅從樓上走了下來，母親也跟在他身後。
化了濃妝的母親顯得精神許多，也年輕許多。在看到她身上的玫紅色棉服，翠綠色毛衣時，我皺了一下眉，都四十多歲的人了還穿得這麼豔俗，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
封沉毅對她說，我做了闌尾炎手術。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把目光看向我。我眯了眯眼睛，看著這個我曾經叫過媽媽的女人，心髒某處狠狠地陣痛著，我的呼吸有些沉。
“沉毅，你想喝點什麼？要不要喝點……”
“冷畫，她剛做完手術，你去熬點稀飯。”封沉毅冷聲打斷母親的殷勤，皺著眉頭，視線落在母親那受傷的臉上。
母親似乎這才想起我，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自己的手背，訕訕道：“畫兒，你餓不餓？”
話音剛落，她又將視線移向了封沉毅的身上。我覺得母親愛封沉毅愛的有些魔怔了，她的眼裏容不下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封沉毅手插褲兜，皺著眉厭惡的看了她一眼，緊抿著唇，像是在隱忍著怒意。
她臉上原本明亮的表情黯淡了下來，看了我一眼，慘然一笑，“我這就去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