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
禁錮住伽伽羅與濯日子的那些灰霧,徹底散去。
陽光下,它們發出細碎的光,就像是萬梧靈木反射的陽光一般剔透炫美。
這隻在魔界遊蕩了一生的大魔,帶著濃濃的無趣和淺淡的喜悅,消散在地間。
‘我與大師兄兩心相許……’
‘大師兄愛我愛得轟轟烈烈,失去我,他必定每日以淚洗麵,苦不堪言!’
‘若是將來有機會遇到極宗的大師兄崔敗,請替我告訴他,濯日子是壞人。”
“沒,沒別的要告訴他了……’
‘我把你當朋友,好了要幫你嚐遍世間美味!’
他一生無聊,唯一的亮色,便是這尾意外降臨的紅魚。
他最終還是放手了,為她舍棄了永無止境的生命,燃燒自己,為她保駕護航,幫助她和那個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平安離去。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心酸,卻又因為狠狠臭了那個白衣男人一頓,而沾沾自喜。
那個男人,肯定氣炸了,卻無計可施。
嗬嗬嗬嗬嗬……
她,以後都會和兩心相許的人在一起了,她一定會笑得非常好看……
所有的記憶,回歸本體,猶如親曆。
崔敗強行忍下顱腦中的劇痛,極慢極慢地抬起了眼睛,盯住麵前茫然失措的女子。心情複雜,難以言。
居然……是他的劫身啊……
這個隱患的存在,可是給他帶來了不少的麻煩。
沒想到,竟然這般陰差陽錯地解決了。
他狠狠盯住了麵前的魚初月。
她睜著那雙清淩淩的眼睛,眼角已急出了淚水,嫣紅巧的唇瓣更加誘人百倍。
她正在緊張地喚他:“大師兄……大師兄……”
他不知道自己的劫身為什麼會是一隻魔。
他隻知道這一刻,胸中的愛意如烈焰般熊熊燃燒,根本無法遏製。
他幾乎笑裂了唇角。
“你愛我嗎?”聲音嘶啞,帶著最熾烈的痛意和啞意。
魚初月呼吸一滯。
心髒突兀地漏了兩拍,這一刻,崔敗雙眸之中再也沒有半絲清冷,燃燒的烈焰與最深沉的黑暗交織在一起,像傳中的沉淪之淵,要人性命,卻帶一種最原始最本能的誘惑力。
她看著他的眼睛。
這雙眼睛裏,全是她看不懂的情愫。
他愛她!
魚初月心跳更亂了。
他伸出手,鉗住了她的下頜。
在他吻上她之前,她及時找回了清醒的思緒:“大師兄,你冷靜!”
他那漂亮的長眉微微抽搐:“你要我如何冷靜!”
“我與劫,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魚初月摁住了‘怦怦’亂跳的心髒,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你不要把醋意爐火誤認為愛,這樣是不對的。”
崔敗:“……”
記憶回歸的劇痛如撕裂一般,切割著他的魂魄。他想開口話,卻隻擠出一個猙獰的微笑。
“大師兄,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這隻無知無覺的紅魚仍在傻乎乎地解釋,“但我希望你冷靜下來,想清楚之後再談我們之間的事情,千萬不要衝動,以免將來後悔。”
“我為什麼要後悔。”他咬牙切齒。
魚初月抬起手來,撫了撫他的臉。
“大師兄,你現在的狀況很不好。”她擔憂極了,“你是不是受傷了?”
他盯著她。
半晌,唇角扯出一個帶著三分邪氣的微笑:“嗯。”
魚初月瞳仁收緊:“大師兄,你冷靜,千萬不能走火入魔!”
崔敗:“……”是入魔了啊。
眸光一閃,斂下過於明目張膽的掠奪之色。
他不動聲色挑了挑眉:“濯日子和伽伽羅都在找我們,我沒有把握能將你平安帶回去,你我,興許沒有明日,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要對我?”
魚初月張了張口:“我……能和大師兄死在一起,我了無遺憾。”
他失笑,眼睛望向空,大手摁住她的腦袋,把她摁進了懷裏。
“嗯,知道了。”
魚初月猶豫了片刻,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細胳膊,輕輕環住他。
再猶豫片刻,手指悄悄攥住了他身後的衣裳。
“他很喜歡你呢,魚。”崔敗淡淡地道。
這句話,他是替‘自己’的。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分成了兩半,一半是冰,一半是火。
一半甜蜜,一半痛楚。
她把臉蛋埋在他的衣襟裏,輕輕搖了搖頭。
“大師兄,我根本不可能去想那樣的事情。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眸光微變,一邊唇角微勾,另一邊唇角抿緊。
話仿佛有了重音:“為什麼。”
“因為我看著他,卻總是想起你。也不知為什麼,麵對著劫,我老是想起你在本源境中的樣子……”
話一出口,她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嘴巴。
這的都是什麼屁話!
設身處地一想,久別重逢,崔敗若是告訴她,他找到了另外一個師妹,哪哪都像她,他與那個新的師妹其樂融融……
她可能會想閹了他。
可是出的話又吞不回去。
魚初月嘶了一口涼氣,隻覺無比牙疼。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她趕緊抬頭看他的表情。
未完的話被他用唇封了回去。
她被他緊緊箍住。
力道大得好像要殺死她。
輾轉間歇,他恨恨吐聲:“傻魚!”
確實是個傻魚。她這麼想著。
這個吻,和往常不太一樣。他的攻擊性和目的性太強,強到令她心驚膽戰。
她忍不住睜眼看了看他。和她想象中一樣,崔敗的神色不複清冷,眼尾泛著紅,呼吸很重,時不時微微張開的雙眸中,流出少許癡迷狂亂的暗芒。
她的心跳驟然加劇,很快就喘不上氣了。
再這樣下去,他們恐怕會在這萬丈魔淵斷崖上發生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幸好崔敗還保有一絲理智。
他鬆開了她。
大手狠狠在她腦後薅了一把。
她伏在他的懷中,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想嗎?”他問。
聲音低沉暗啞,暗示意味十足。
魚初月呼吸驟停。
崔敗發出了愉快的悶笑聲。他把她重重往懷裏摁了摁,啞聲道:“想屁,給我靜心調息!”
她恨恨地偷眼看他,見他眉梢掛著得意之色,唇角勾起,就差吹幾聲口哨。
魚初月:“……”
這個大師兄,怕不是被人奪舍了吧!
他命令她原地坐下調息。他用靈氣護著她,不讓魔息沾染。
他掏出了許多丹藥塞給她吃,然後用靈氣助她化解藥性。
大半日過去,她細細的喉嚨裏仿佛還殘留著被塞藥丸的觸感,圓滾滾地咯得難受。
不過內傷倒是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