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初月快速點了點頭,臉頰浮起薄薄一層緋紅。
他偏了偏頭,嘴唇幾乎貼到了她的耳朵:“不要用靈氣。”
魚初月瞳仁微縮,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嗯。”
她能解毒,崔敗肯定不是擔心她被毒香控製。他是在提醒她,動用靈氣,會吸引到‘人禍’的注意力。
他緩緩把臉挪了回來,退開少許,幻成了朱顏的模樣:“去吧。”
唇角一勾,用朱顏的臉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魚初月:“……”
她落荒而逃,拉開門縫,擠了出去。
“不是,魚猴子,你男女不忌啊?”景春明抓著她走出幾步,縮了縮脖子,望向木門緊閉的禪房,“你這師姐看你的眼神怎麼怪怪的!”
“你還有閑心管別人。”魚初月瞪他。
景春明攤手:“誰讓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呢……”
“沒你這種兒子。”魚初月知道他這是緊張,故意插科打諢,便順著他的話打趣,放鬆心情。
景春明:“……”
正要鬥嘴,他忽然神色一變,把胳膊肘拐到魚初月身上:“粘我,快!”
魚初月餘光瞥見,左手邊的金殿之中,纏在佛修們身邊的女子齊齊擰過頭來,直勾勾地盯住了景春明。
景春明的禿頭上‘刷’一下爬滿了雞皮疙瘩。
魚初月立刻身體一歪,裝模作樣倚在了景春明的肩上,偏頭瞪著那些虎視眈眈的女子們。景春明雙手合什,擺出一副念經的模樣。
殿中女子們慢吞吞把頭擰了回去,繼續糾纏端坐在金殿中誦經的佛修。
魚初月後背冒出了不少冷汗。
那齊刷刷、直勾勾的眼神,著實令人心驚膽寒。
景春明苦笑了下:“你起什麼雞皮,還沒到你起雞皮的時候,瞧著吧!”
魚初月有了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
夕陽緩緩下沉。
落山之前其實會有一波特別猛烈的日光,尋常不太容易注意到,今日在這金光燦燦的無量中,便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回光返照’。
處處爆發出耀眼金光。
轉瞬即逝,夕陽西沉。
魚初月揚頭望向無量中部,眯著眼,回味方才這一蓬金光殘留的尾波。
金光隨著夕陽一起沉寂下去,但那些光芒特別密集熾盛的區域,卻是留在了她的腦海裏。
她想象自己從原地緩緩升起,就像進入本源碎片時一樣,逐漸與大地分離,縱觀全局。
重疊的金光區域漸漸在她的腦海中鋪展分離,當她的意念懸浮在量正上方之時,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金光特別密集爆發的區域,組成了一個碩大的‘卐’字圖形,無量四部,全部納入其中。
目光一轉,落在一道道纏在金色建築內外的紅布幔上。
“這些都是福祿誕那一日布置的?”
“對。”景春明道,“出了事,便無人收拾了。”
魚初月若有所思。
夜色降臨,點在金殿和道路旁的長明蓮花銅燈便幽幽地亮了起來。
“無論看見什麼都別慌。”景春明僵著咽喉道。
魚初月本來沒什麼,被他這副緊張兮兮的模樣一鬧,也無端多添了幾分忐忑。
二人走進了一處縱深的寺堂。
“我大師兄,緣空。”景春明指著遠處一道打坐的身影,低低地道。
魚初月抬眼望去。
隔著一重重前後敞開的堂室望進去,端坐在最深處的那道身影有些模糊,仿佛融進了夜色中。
緣空在念清心經。這個調子魚初月都聽熟了。
無論身旁有人無人,她總會感覺經文仍在腦海中盤旋不去。
緣空的身邊同樣纏著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死死粘在緣空身邊,隻因他在念經,她始終被無形屏障彈開,無法真正貼到他的身上——和外麵金殿中的情形一般無二。
魚初月略有些疑惑地瞟向景春明,壓低聲音問道:“不是你大師兄已經破戒了麼?看著並沒有什麼不同。”
景春明指了指,“噓。”
就在色徹底暗下來之時,變故陡生!
那名女子前一刻還在癡纏緣空,後一刻卻如見了鬼一般,尖叫一聲,跌坐向後,手腳並用便向邊上逃。
仿佛緣空是極可怕的惡魔。
女子叫得淒厲,一聽便知是嚇破了膽。
魚初月瞳仁微縮,心髒在胸腔裏打起了鼓。她偏頭一看,景春明也沒比她好多少,一副隨時準備拿她當擋箭牌的鬼德性。
反倒是茂學,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勇敢地扯了扯景春明的衣袖:“師父師父,別怕,沒事的,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了!”
魚初月無語地掃了景春明一眼。
就他,還敢收徒弟。
也不怕誤人子弟!
“走。近些看看。”魚初月畢竟是山村裏的孩子王,偶像包袱很重,哪怕心裏在打鼓,臉上也得裝得波瀾不驚。
“不能叫他發現我,他會追著我不放。”景春明顫著聲道。
魚初月視線一轉:“從旁邊回廊潛過去。”
二大一三個人摸到回廊下。
穿堂和回廊裏每隔一丈便點著青銅蓮花燈,燭光微微,平日是莊嚴清幽,此景此情,便隻覺陰暗詭異。
檀香、木香、燭香、膩香混在一起,感覺難以言。
每穿過一間雙敞的堂室,都像是打了一場惡戰一般,就怕遠處的緣空突然來個猛回頭。
幸好他的注意力全數放在了那個女子的身上。
女子已徹底癱在了地上,驚慌失措地往後挪,半沒挪出一丈遠。隻看她的姿態,便知道是嚇得渾身綿軟,使不出力氣來。
緣空轉過半個身,麵對著她。
魚初月想象中那些可怕的情景並沒有發生。
緣空隻是把清心經念得更大聲了,誦經聲中,儼然多添了幾分淨魅驅邪的莊重感,遠遠聽著,便覺振聾發聵。
魚初月與景春明,已潛至最後一間穿堂。
從木欞往外看,能將緣空的禪室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女子已逃到了門檻邊上,她連滾帶爬,根本沒有起身的力氣,隻能手足並用在地上挪動,聲音嘶啞驚恐,仿佛緣空是什麼恐怖的惡鬼。
而緣空,也轉過了身。
他依舊在大聲念誦清心經。
景春明緊抿著唇,拽拽魚初月的衣袖,示意她閉緊嘴再看,別叫出聲來。
魚初月假裝不屑地扯唇笑了笑,將眼睛湊在窗欞上,望向禪室中的緣空——
……
……
唔,也不過如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