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初月微笑著,開始分牌。
怨,既然是人生前壞習氣凝聚而成,這‘賭’字,必占大頭。
分完了牌,她拍了拍身邊那一疊符紙。
“諸位,打牌沒有彩頭,那可是世間最沒勁的事情。喏,那邊那個寶貝燈看見沒有,這麼多人圍著搶的那個!那寶貝,便是我拿出的彩頭,誰是最終贏家,誰便把它抱回家!怎麼樣,有意思吧?”
完了好處,她話鋒一轉:“當然,輸家也得有懲罰,賭注越大越有趣大家都懂的哈。看到這個符紙沒有,輸一局,自覺照腦門上貼一張,相互監督,誰也不得抵賴。”
“來……來……來……”
“後麵來的請自覺排隊!”魚初月把雙手合成個喇叭,震聲吼了一嗓子。
……
樹林外。
朱顏單手掐訣,主持陣法。
“越聚越多了。奇怪,為何這些怨靈都聚在陣心一動不動,毫無攻擊的跡象……”
她的指尖挑著一尺見方的光影陣圖,隻見黑色的成型怨靈們極為老實靠地聚於陣心,代表魚初月的那粒紅色光點亦是平平靜靜,被諸多怨靈包圍,卻是八風不動。
宗內弟子嚴禁進入試練場,朱顏三人看著陣圖,百思不解。
“她是不是投錯宗門了?”林憐憐眼角亂跳,“我怎麼覺著,這個魚初月倒是更適合做佛修?”
的確,隻有在佛子超度的時候,怨靈才會這般安靜老實。
白景龍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此子怕是身負佛骨,入我極宗浪費了!我可為她作保,送她直入無量。”
朱顏憶及魚夫子為她解惑的模樣,嘴角不禁連抽了三五下。
那是佛性?她怎麼一點兒都不相信。
隻見那陣圖之上,安靜如雞的怨靈們,一隻接一隻煙消雲散了。
“果然是個生的佛子!”白景龍激動不已,“沒想到,有生之年,竟有機會送佛歸西,真是善哉善哉!”
朱顏:“……”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
默了半晌,她坦言:“其實,我贈了魚初月許多淨化符。”
林憐憐直搖頭:“即便有淨化符,怨靈也絕無可能停在原地等人去貼呀!這其中必有蹊蹺。我是覺著白師兄得對,不能耽擱了生佛子,還是送她去無量比較妥當。”
這般著,林憐憐又朝白景龍身邊湊了湊,向他遞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表示二人是站在同一陣線的。
朱顏抿抿唇,垂目去看,隻見陣圖之上,代表成型怨靈的黑點仍在不斷消失。
“白師兄,我們先去稟報師父!”林憐憐興奮地扯了扯白景龍的衣袖。
白景龍微覺不妥,麵露遲疑。
林憐憐撒嬌道:“隻是一起回宗而已,朱師姐一定不會生氣的吧!”
她沒有料到的是,在魚夫子的指導下,如今的朱顏早已先一步看穿了她的伎倆。
就在林憐憐出這句話的同時,朱顏貼在白景龍的身後,用一模一樣的語速和語調也了一句——“隻是一起回宗而已,朱師姐一定不會生氣的吧!”
一字不差,一輕一重的聲音,在同一時刻,回蕩在白景龍的耳畔。
白景龍睜大了眼睛,嘴唇剛一抖,便聽到朱顏在身後陰惻惻地補了一句——“生氣就是心眼,妒婦,要來何用?”
他此刻正麵對著林憐憐。
雖然林憐憐並沒有後麵這句話,但在朱顏的精準翻譯之下,白景龍竟從林憐憐的眼神裏清清楚楚地讀出了這個意思。
一時之間,白景龍如遭驚雷灌頂,寒毛倒豎。
心髒重重在胸腔裏蹦了一下。他急急轉頭,望向朱顏。
隻見朱顏唇角勾著嘲諷,一隻眼睛裏寫著‘換道侶’,另一隻眼睛裏寫著‘死道侶’。
選一個吧。
白景龍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
“林師妹你自回,我陪朱顏。休要再。”他匆匆回了一句,然後徑自沉靜了氣息,平複著怦怦亂跳的心髒,不再為外物所擾。
林憐憐委屈地張了張口,見這夫妻二人都擺出了油鹽不進的麵孔,隻能忿忿地掉頭禦劍離去。
朱顏眯了下眼睛,繼續盯住魚初月這枚紅點,唇角緩緩浮起淺淡的笑容。
……
任憑外頭的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林子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魚初月在牌場大殺四方,把排隊上桌的成型怨靈一個接一個貼上符紙,送下牌桌——有兩個老頭試圖反抗,立刻就被後麵排隊的牌友摁在魚初月麵前,貼得整整齊齊。
不知不覺就混過了十二個時辰。
淨靈陣發作了。隻見樹林中央白芒大熾,醇厚靈氣爆發,如甘霖一般,瞬間漫過整處密林。清靜異香泛起,但凡觸到這仙霖的零散怨靈,瞬間泯滅於地之間,毫無掙紮的餘地。
淨化之後,籠罩在林子上方的濃霧盡數散去了,陽光灑落下來,照清了這一片深青色的叢林。
陣中沁出的仙霧消去了魚初月的疲勞困倦和饑餓幹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