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淚跑了不知多久,見那夕陽快要落山,便停了下來,矮下身去。無淚如幼時一般,將臉向那浮雲花湊得很近,七彩的光暈從那浮雲花瓣邊緣彌散開來。無淚看了許久,唇邊慢慢溢出笑意,視線卻漸漸模糊。無淚將身子向後倒去,手臂鋪展開來,任那溫熱的液體沿臉頰慢慢滑落。
真的什麼都沒有變。山下的日子,似乎隻是一個夢,夢從無淚下山開始,夢中兜兜轉轉,夢醒之後,自己又回到原處,自己卻不是以前的自己,但,那又如何?隻是愛過,隻是痛過,隻是笑過,隻是哭過,隻是,從未悔過。
無淚做坐在老楓樹下,執起手中的長玉笛吹了起來。今日,便是他要成親的日子了。無淚會的曲子不多,一吹下來,發現自己會的竟大都是莫桑教的,連這笛子也是莫桑送的。想到莫桑,無淚不禁笑了出聲,笑到最後,卻變成了苦笑,自己終究是欠了他。
又吹了幾首,估摸著快到蕭向承和夏凡夕拜堂的時辰,無淚便開啟玄英鏡。鏡中的蕭向承一身紅袍,比起平日著青衫更顯精神幾分,滿臉笑容,說不出地神采飛揚。無淚從不知蕭向承著紅色竟是這般好看。鏡中的人群一陣呼聲,原來是新娘已到。雖然夏凡夕蓋著紅蓋頭,無淚看不見她的臉,但見她一身金線牡丹紅裙,身段窈窕,知她今日必是極美的。無淚看著鏡子,雖知他倆聽不到,還是說道:“向承,師姐,今日你們大喜日子,無淚便為你們奏上一曲吧!”
無淚執起玉笛,稍稍思量了番,吹起了一首《總相依》。吹著吹著吹,竟從喉中湧出一灘血來,那血將那玉笛素衣染得分外刺目,無淚卻是沒感覺一般,依舊吹著曲子。隻是那笛音開始微些走掉,氣也有些接不上來。無淚隻覺眼前事物一片模糊,想將那玄英鏡中的情景看個真切,卻隻見得一片紅色在那晃動。呼吸已經散漫,窒息感將無淚淹沒,身體變得似有似無,看著那握著長玉笛的雙手,一點點變得如空氣般透明,幻化成灰,飄散開來,思緒慢慢變得不清晰,隻在倒下的一刻,聽得鏡中傳來誰的聲音:“禮成—,送入洞房—”。
莫桑瘋了般地向浮雲山上跑去,身上已被灌木劃破了好些處,也不在意,隻覺腦海中什麼也不能想一般,隻期盼快些見到無淚。若不是堯平恰好來到重宇門拜訪,他根本就不會知道丫頭瞞他的事。終於找到自己已經在腦海中勾畫了千萬遍的石洞,莫桑卻沒有見到無淚。又橫衝直撞了好久,來到了那片浮雲花海,是了,這便是無淚心心念念的浮雲花海了。老楓樹,無淚一定坐在老楓樹下看夕陽吧,她說過的,最喜歡的便是這暈滿夕陽餘韻的浮雲花海了。莫桑覺得,若此刻自己打擾了這份安寧,無淚一定又得怪自己了。想著,莫桑便放輕了腳步,慢慢地走向老楓樹。老楓樹下,靜靜地躺著一隻玉笛。莫桑看著那隻玉笛,怔了下,隨即撿起玉笛,拿袖子小心地拭了拭,輕輕勾起嘴角,笑著喃喃自語:“丫頭,你怎好把我送你的玉笛弄髒了,這紅色是什東西,你又從哪弄來這奇怪的東西,擦也擦不掉。你若不喜歡這玉笛,直接告訴我便是,我尋個新的與你。我去石洞等你,看你回來我怎麼教訓你”
莫桑轉身邊一走,一邊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玉笛。夕陽的碎影,比不得那轉身的背影滄桑。
什麼液體落下,壓傷了浮雲花枝。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