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見乾陽之前,無淚會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會待在浮雲山上。乾陽,那個拿著雲展,狼狽地出現在自己眼前,將自己帶出浮雲山的老人,或許,可以說是自己這輩子唯一的親人了。而那個人,讓自己懂得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是什麼。那個人,會不會偶爾覺得有那麼一個很重要的人被他遺忘在角落裏。
無淚來到老楓樹下,這裏一點都沒變,還是自己在夢裏的那個樣子。
總以為自己是想回來的,可是為什麼回來之後卻發現,自己對外麵有多不舍?華洛城與他走過的長街,安遠鎮岩洞外的懷抱,黎江城山坳裏那個人焦急的表情……原來有這麼多的事情放不下。
蕭向承,我還是很想你。
無淚摸摸腰間的玉簫,想起蕭向承說的那句“意境卻與曲律甚合,奏曲之人心中有所思,有所情才可吹出那番感覺”,有些苦澀地笑了她一直沒與他說過,當日吹著那曲的時候,她想的,便是他。
無淚在花田裏走著,看夕陽慢慢下落,忽而想起了娘,想起了從前。
無淚對於娘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隻記得娘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但不愛說話。娘以前常常會抱著無淚來到浮雲花田中,坐在浮雲花海中的老楓樹下,望著夕陽慢慢落下。這時候,無淚就會在花海中瘋跑,邊跑邊大聲喊著:“娘,我在這,我在這”娘總會微笑地看著她,一言不發。跑累之後,無淚就會蹲著,將自己的臉和浮雲花湊得很近很近。因為這樣,她就可以看到浮雲花花瓣邊的那層光暈。等夕陽落下後,無淚就會跑回娘身邊,娘會微笑的牽著無淚的手,回到洞中。
隻是,後來娘走了。
娘走的那日,無淚跑遍了整個浮雲山,不知跌跌撞撞了多少回。老藤秋千,小溪那,哪都沒有。娘走的時候為什麼都不和無淚說一聲呢?
那夜,無淚抱著自己的雙膝在石床上坐到天亮。
無淚常常在夢中看見娘。夢中娘的臉總像被一層紗蒙住,任憑無淚怎樣努力都無法看清。慢慢的無淚忘記了娘的樣子。可是她總還是記得她與娘在老楓樹下看夕陽的情景。娘走了多久,無淚已經記不得了。隻是花田中的那老楓樹的葉子紅了幾百回,又綠了幾百回,娘還是沒有回來。浮雲山外麵的世界有多大,無淚一點也不知道,她想出去,可她又怕她出去了,娘又回來了。
無淚便把新的秋千安在了老楓樹這。夕陽西下時,無淚便坐在秋千上,看著夕陽的餘韻把整片花海染紅,像是一層薄霧,卻又比霧更清晰透徹。無淚發現,這樣的花海又是另一種風景。
有時候,無淚在浮雲花田一坐就是一整日,什麼也不幹。起初,無淚還會跟老楓樹說說話,跟停留在楓樹上鳥兒說說話,說說以前和娘一起的快樂日子。可是,漸漸的,無淚的話越來越少,因為無淚發現有些事情越來越模糊。到最後,無淚便什麼話也不說了,隻是呆呆地坐在老楓樹下,看朝陽,看夕陽,沒有喜悅,沒有悲傷。
一天,無淚漫步在浮雲山的小徑。她不知自己要幹什麼,隻是想走走。走著走著,又走到了浮雲山的邊緣。浮雲山本就是一座很險峻的山,到處都是懸崖峭壁,世人看來就似一座仙山一般。殊不知浮雲山雖險,卻也不如看上去那般高。隻因有人施了幻術,讓人覺得若要攀這浮雲山,必有性命之憂。又得先人在浮雲山腳施了法術,莫說攀這浮雲山,即是進了這浮雲山周邊的楓樹林子,也會叫那陣法給困住,兜兜轉轉又送回來處,因此這浮雲山竟無人能入。雖說這陣法不至於要人性命,但也使得世人不願再費心思進去,滿足好奇心,探這浮雲山的光彩。偶爾有那麼一兩個熱血少年想要穿那林子,也失敗而歸。這也便使得這幾百來,無淚竟是沒有見過一個人。
無淚站在浮雲山腳,看著眼前的這片樹林,心知若是穿過這樹林,必定能去那紅塵走一遭,看看些新奇事物。隻是無淚雖在這浮雲山待了數百年,卻因總是一個人,竟對這法術之類一竅不通,便也無法走出這片林子,也曾試過許多次,卻總是轉會原地。終是歎息,轉身往回走去。沒走幾步,卻聽得身後傳來一陣聲響。無聊心中暗自驚奇,這浮雲山上奇花異草不少,但會活動的,她也隻是如青靈鳥一般的小生靈。能發出這般動靜的,卻是沒有的,不知是何物。無淚轉過身,卻見那灌木叢被一雙手撥開,竟是一個人探身而出,當下便愣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