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年少輕狂,長得確實清秀,他是皇孫貴胄出身,不知道見識過多少美貌的女子,就是母妃德妃娘娘也是豔冠後宮,否則怎麼會憑借一個宮女的卑微身份,並入三妃之首。
然而即便見過那樣多的美人兒,看見若昀的時候,端王還是有幾分詫異。
倒不見得是多麼美的一張臉,隻是那女子眉目肅然,有漆黑的眉眼,怎麼看都不像是尋常唯唯諾諾的宮女,反而自有一種端華的氣質。
憐香惜玉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是難得讓端王感興趣的人。源旭的臉色明顯和緩了些,蹙眉道:“起來吧,方才三哥讓眾人平身,你怎麼不動?”
“奴婢是被佩爾姑姑罰跪的,因為損毀了娘娘的綢緞,所以被罰在這裏跪半個時辰思過。”若昀收斂了羽睫,神情鎮定,“並不是奴婢不尊三殿下,是奴婢自己有過,不敢承三阿哥的恩典。”
“是麼?這麼說來,你倒是識大體了。”端王笑了起來,宋慕兒心中一急,原本以為若昀會受到責罰,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端王非但沒有責罰若昀的無禮,似乎反而對她的印象又好上了許多。
“她是花房的宮女,這次進來是送盆栽的,因為撞到了奴婢,所以才被佩爾姑姑責罰。”宋慕兒不想端王的目光一直落在若昀身上,也連忙說道,她抬起臉來笑顏如花,端王轉過身瞥了她一眼,神色卻不過淡然。
“本王方才有問你的話麼?這宮裏規矩越發鬆散了。”端王性情息怒不定,得他青眼的人自然百般寵愛,不得眼緣的卻連個好臉色都沒有。
“奴婢……奴婢不敢。”宋慕兒雖然不甘心,此刻卻半點威風勁都沒有了,隻得唯唯諾諾道。
端王也懶得多看她一眼,隻是抬起手來想要將若昀扶起來,“得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母妃宮裏頭不知道有多少錦緞,一兩匹布她也不放在與眼裏。你已經在這裏跪了這麼長時間,也算是折了罪過了。況且三哥已經叫你平身,又有我的麵子在,難道還不夠麼?”
他最後一句話似笑非笑,若昀倒是下意識往後瑟縮了一下,然而源旭卻堅持,伸出右手探在她麵前,一時間若昀倒覺得有幾分尷尬起來。
端王是皇子,他雖然年輕,但是已經封了王位,別說是一個宮女,就是世家小姐,說笑兩句也是沒什麼的。旁人或許覺得與有榮焉,然而若昀心裏卻生出了一股不詳的預感。
她不敢伸手,隻好低著頭,就在此刻,身邊卻傳來了朗朗的笑聲,原來是方才說話的男子走了過來,伸手在端王手上不輕不重拍了一下,“一個小宮女罷了,五弟你何必作弄她呢?德妃娘娘還在等著我們呢,你在這兒誤了時辰,倒讓德妃娘娘說我失禮了。”
若昀下意識抬起頭來,卻看見一張更加溫潤的臉。如果說源旭是少年俠氣英姿勃發,那麼眼前的男子,就像是一塊上好的胭脂玉,溫潤片片,陌上人如玉。
源旭撇了撇嘴,也不再繼續糾纏了,隻是抽回了手,“三哥又和我開玩笑了,母妃哪裏舍得怪三哥呢,隻說我和七弟不學無術,日日都要我們和三哥你學習呢。”
若昀進宮不過才十來天,但是做奴婢的,自然總是能聽見有關主子的消息。
端王口口聲聲叫三哥的,自然便是秦王殿下了。秦王是淑妃娘娘的兒子,而七弟,便是端王的親弟弟七皇子了。
皇上皇子眾多,但是能夠封王的卻寥寥隻有幾個而已。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這張嘴,走吧。”秦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若昀,她一直都低著頭,秦王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端王似乎還想說什麼,然而秦王伸出手拍了對方的肩膀一下,半是戲謔半是警告的說道:“這裏這麼多人看著呢,若是傳到德妃那兒也不好聽,還不快走。”
這句話或許是說得重了,端王隻好聳一聳肩,“隻是舉得這小宮女有趣,和她說兩句話罷了,既然三哥催促,那就走吧。”
兩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若昀這才敢抬起頭來。走在最後的想必便是秦王了吧,他穿著青色的長衣,在風中寬闊的衣袖颯颯吹起,然而不過是一瞬間便消失在了轉角,那模樣,看上去像是一朵青葉凋落在地。
不知道為什麼,若昀看著那一襲青衣,心裏竟然生出一股莫名的酸澀來。
四周的人早已經散了個幹淨,畢竟兩位皇子都來看德妃娘娘,裏頭自然少不了要人伺候。況且端王殿下方才已經將他們訓斥了一頓,自然也沒人敢圍在這裏看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