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
低枝。
落梅香氣。
人生若隻如初識。
稍縱即逝。
也好。
也不好。
初離。自小父母雙亡。名字是父親臨死前起的。之後與祖母相依為命,一起在街頭乞討。直至5歲。
路過黎俯的時候,正是機緣巧合。黎夫人舒琴正巧回俯。見著初離一雙靈動的眼,即使行乞的窘相亦是無法遮掩去她水嫩而生動的相貌頓生歡喜。隨即遣人將她倆請入俯中。
“這孩子,是你何人?”黎夫人問得直接。
“回夫人,是我孫女。叫初離。”初離的姥姥似乎看出端倪。答得恭敬。
“初離。這般靈氣的孩子,為何有如此憂傷的名字?”
“這孩子命苦。剛出世便與父母分離。她爹臨走之前起下這個名字。便與她難產而死的娘一同去了。”
“哦……可憐的孩子。”舒琴伸出右手撫過初離略顯邋遢的發。初離揚起臉,不卑不亢。稚氣中透著與生俱來的矜傲。
“出個價吧,這孩子我要了。”舒琴說出這一句的時候,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咳…咳咳……”姥姥劇烈地咳著,顯然已經病入膏肓。“夫人,”她突然下跪,“我這身子骨也不行了。這孩子,能有福分給你們黎俯當丫鬟,也是她的造化。我不敢有所要求。”
“好,你且安心。”黎夫人示意下人攙起姥姥。“這孩子,我是收做義女,並非下人。日後必定會待她視如己出。隻是,請你莫再出現。”舒琴說出這些句子,不緊不慢。接著她喚人送上一百量白銀,以示恩澤。
“謝夫人。”姥姥接過白銀,沉得幾乎站不穩。
“拿去治病罷。剩下的,好生養老。”
“是,夫人。”姥姥拉過初離到一邊做最後的道別,“離兒,聽話。以後便留在這裏做黎俯的人。姥姥能為你做的隻這樣多了。這個你收好,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拿出來。”她顫顫巍巍地交給初離一個包裹,以及一張折得服帖的符。血的豔麗從黃色的紙裏透出來,格外凜冽。
“離兒記住,切勿提及你爹娘是誰。也不要再提起我。就當是忘記了罷。你能看到的那些東西,也就此不許再提。從此,就做普通的孩子。明白麼?”
初離漠然地看著她,並沒有什麼神采。她輕輕點頭,然後將眼神定在姥姥右肩上方某個位置。她凝神得使瞳孔略微縮小,愈發深邃。
或許初離更舍不得的,是姥姥身邊這個陪了她五年的守護靈。而守護靈畢竟是屬於姥姥的。現在,總要分開。到了必須分開的時候,誰都留不住誰,鬼也不例外。
初離的爹娘本是她們村裏有名的通靈師。一生做盡逆天之事,卻隻因善良。而即使善良也必須遵從天地規矩。逆天的,即便是好事,亦是能使人不得善終。隻是此翻得罪的不是鬼,是人。被黑巫師下了死降趕盡殺絕。初離之所以順利出生,也是憑著姥姥畢生的靈力護體。初離的娘雖說是難產而死,卻死相淒慘。為留下最後這唯一命脈,初離的爹不得不徇情而去。從此留下剛出世的初離和姥姥隱姓埋名。
鬼不可怕,人才可怕。所以人才會怕自己被變成鬼。
初離亦是天生帶有靈力。陰陽眼,毫無疑問是與生俱來的。這樣的孩子,出生便看多了生死鬼怪,自然淡然得出奇。隻是她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
傳說天生攜帶陰陽眼的人都是帶著債來的。要還三生三世的孽,受三生三世的劫。
三生三世。
舒琴並未介意老太太與孫女的最後切語,相反若是沒有了這翻囑托她反而覺得離奇。此刻她隻怔怔端詳初離這孩子。生得這般動人,一股略帶邪氣的美,隱約間總有捉摸不透的氣息,像一口神秘的古井,讓人好奇又膽怯。
舒琴又想,幸好初離隻是個五歲的孩子。否則,必定不敢引狼如室動搖自己在黎俯的地位。而此刻她隻為自己的孩子,那個同為五歲的女孩。她有著七歲的指腹夫君。然而那個孩子在七個月的時候發了高燒燒壞了腦袋。終此一生都隻停留在幼兒的智力。
在你還未染世事時。還來不及思考,來不及反抗,來不及掙紮。命運就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一切。總是如此一向如此。所以何必思考何必反抗何必掙紮。乖乖地永遠做個長不大的傻瓜,癡癡地笑。順從著,也是好的。
而舒琴執意要為自己的孩子改變命運。自打那個孩子高燒以來,便一直尋覓著可以代作義女的孩子。基於兩家的交情,還得是漂亮的身世無後顧之憂的。此刻遇到初離,正仿佛是命運刻意奉送的理想人選。養大一個孩子,代替自己骨肉的悲慘命運,如意算盤十全十美。
若不是初離的特殊之處。倒真是十全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