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個白眼:“胡扯什麼!壁丞相要知道自己女兒死在深宮裏,再加上她肚子裏還有鳳離的兒子,你覺得我能出得了長安嗎?”
她沉思道:“也對啊。壁如鏡如今可真是萬千光環於一身呢,又是朝中元老壁丞相的女兒,又是貴妃,現在又懷上了龍種。以後這後位說不定也會到她手上,恐怕這也是壁丞相讓她嫁給鳳離的原因。”
我搖頭:“不可能的,壁丞相如今在朝野裏勢力遍布,可謂隻手遮天。若是鳳離再將他的女兒立為皇後,那麼江山就是壁家的了。”我不自覺捏緊了手中的茶杯:“可惜壁丞相打錯了這個如意算盤,縱然她再怎麼討得鳳離歡心,這天下對於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江尚香遲疑了一下,眼裏跳動著奇怪的光芒:“醞溪,這個男人不值得你付出這麼多。就像你說的,他眼裏隻有江山,不會為任何人停留。湖盈盈就是最好的例子,愛了他這麼多年,不也……”
再次提到那個白衣出塵的女子,我們都不約而同沉默了下來。
湖盈盈。
我輕輕鬆了手,手中的茶杯掉在桌上發出好大一聲脆響。
“我明白。”我還是盯著在桌上滾落兩圈的茶杯,低聲道:“我明白的。”
隻是一直忘不掉在王府的時候,那個總是帶著不懷好意笑容的輕佻男子。
隻是一直忘不掉他給我的誓言,和他的溫柔。
這幾日鳳離不在身邊,夜裏時常會做夢。總是夢到當時他為我從高高的忘情懸崖上跳下去的情景,那個時候的風吹亂他額間的發,遮住他一隻眼睛,顯得寂寥無比。他修長的身形在劇烈的風中仿佛都要被吹散,黑發在背後高高飛揚。眼裏的不舍和愛意那麼真實,在那雙平素總是吊兒郎當的鳳眼裏一閃而逝,快得幾乎讓人捉不住。
他從來不肯交出的真心,和一直陪伴著他的刻骨的孤獨。
那個山穀裏恐怕是我和他最好的回憶,漫天彩雲,鳥語花香。我在花叢裏穿梭撲蝶,而他一襲月牙白長袍,眼裏褪去平日層層的迷霧偽裝,含笑望著我。我看得出,那個時候他眼底彌漫出來的真的是快樂。
什麼都不用想,自由自在的快樂。
江尚香像是想起什麼,突然道:“不對。聽海色說,好像是壁如鏡執意要嫁給鳳離的。壁丞相還沒提,壁如鏡倒先向壁丞相提了。”
我知道海色撒下的網幾乎遍布整個長安的角角落落,壁丞相府肯定也安排了人,這些事知道也不足為奇。
但如果真是這樣。
我腦袋裏飛快地閃過什麼,渾身都忍不住冰冷起來。
這也就是當時為什麼鳳離讓我去殺壁如素,而不是他自己動手。
不是因為要給壁如素留最後一分念想,而是為了要迎娶壁丞相的小女兒,壁如素的親妹妹——
壁如鏡。
他從那個時候就計劃好了,也許壁如鏡是他想要以後鞏固帝位的一步棋,又或者是擊敗壁丞相的一步棋。
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環環相扣,步步緊逼。
我突然覺得我好想從來就沒有懂過那個人。
不過至少有一點是真的,那就是他初為人父的喜悅。幾乎將所有的寵愛都捧到了壁如鏡麵前,她冠絕後宮的氣勢比我當時更甚。
其他那些嬪和下麵的才人美人們,各個都是帶著羨慕和尊敬的心情去看待壁如鏡的得寵。
和我當時不同,我就像是橫空出世身世不明的狐狸精,人人忌恨。
而壁如鏡,因為是壁丞相的女兒,所以好像顯得所有寵愛都是理所當然一樣。
除了小葵和太後偶爾會來看看我,我一下子,在宮裏好像變得多餘起來。
直到那件事的驟然發生,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他們才將目光再次投到了我身上。
我站在壁如鏡的仙居殿內,看見像頭獅子一般盛怒的鳳離,和下麵跪滿了一地黑壓壓的太監宮女們,心終於慢慢慢慢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