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一個機靈扭過臉,突然被近身碰觸的他差點伸手去摸匕首——若不是手裏還拿著燭燈的話。
顧南衣好似沒察覺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事情似的,將手收回來借著火光看了一眼,有些嫌棄,“頭上都是血,洗幹淨再睡。”
她完便走了,秦朗跟迷路了似的在院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悄聲舉著燈去另一個屋子裏了。
這是個普普通通的屋子,隨意進到誰的家中,或許都是長這樣的。
可偏偏秦朗從不知道“普普通通”是什麼樣的,也從來沒有過家。
他沉默地站在屋內盯著床和一旁一張長長的書桌,好半晌後才將燭燈放到桌上,脫了身上早就浸透血跡的衣服。
第二日秦朗起得早,換上屋內看起來沒人穿過的衣服便出了門——栗山村裏的地形和住民他還不熟悉,心裏總有點放心不下。
可他不熟悉村民,村民們對他卻是相當熟悉。
村民們起得早的見到秦朗時也隻是微微一愣,而後便一個個恍然大悟,“你就是顧姑娘的弟弟吧?”
秦朗:“……”
村民們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熱情叫他無福消受,連著撞見三個噓寒問暖的後便飛快回了顧南衣的院子裏,雙目無神地思考自己是不是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難道以後每日都要接受這種恐怖的熱情洗禮?
顧南衣剛起身,揉著眼出屋門時就見到秦朗背對著門發呆,兩隻手跟護衛似的緊緊抵住門,好像一鬆懈下一刻外頭的野獸便會衝進來似的,不由得輕笑,“你做什麼?”
秦朗看了看她,三言兩語地把剛才在外麵碰到的事情了一遍。
他講完時,顧南衣正在淨手,聞言將手從盆中抽出來,回頭幾步走到少年跟前同他大眼瞪眼。
秦朗:“……?”
他的眼神裏剛剛透出一丁點兒的疑惑,顧南衣已經抬起雙手,大拇指扣住其餘幾根手指,啪地一下張開,把水跡都甩到了秦朗臉上,其中一些細細的水珠還肆無忌憚地衝著他的眼睛去了。
秦朗:“……”
他緩緩地皺起了眉。
見秦朗臉上終於有了點正常的表情,顧南衣才收手道,“別怕,你隻是還不習慣。”
她雖不知道秦朗這三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但三年前的她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
秦北淵的兒子,顧南衣怎麼會讓他過得太好呢?
不主動加害都已經很過意得去了。
秦朗的眉皺得更緊,“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村民罷了。”
“我看你剛才逃回來的樣子,村民比追殺你的人可怕多了。”顧南衣調侃。
“……”秦朗沉默半晌,痛定思痛,又拉開門出去了。
他要證明沒什麼好怕的。
顧南衣跟了兩步出去,探頭好脾氣地叮囑他,“你去村東頭替我拿王嫂家做好的早飯來。”
秦朗沒回頭,但背影眼看著又僵硬了些。
等秦朗回來時,他的神情再度有了點兒渙散的傾向,但好歹手裏是帶著做好的早飯回來的。
顧南衣掃了眼他手裏提籃,見到幾個熟悉的碗。
——她又不會做飯,自然一切用錢打點了,村裏好心人譬如王嫂便收錢每日替她做好飯,隻要按時去拿了再送回去便是。
“你吃過了?”她問。
秦朗往籃子裏看了一眼:“……”這也就是一人份吃的。
一直寡言少語的年輕人頓時覺得自己麵子有點過不去。
刀光劍影他都能咬牙闖得過去,一條命硬是挺到現在,偏生跑腿一趟拿早飯的事情都做不好。
他冷酷地點頭,“我吃過了。”
顧南衣走到近前,像是純粹好奇似的伸出手摸了摸秦朗的肚子。
秦朗一吸氣就下意識將腹部繃住了,差點沒把傷口再崩出血來。
“看著不像。”顧南衣摸了兩下就收手,她直白地著,從秦朗手裏提籃中取出豆汁喝了一口,道,“我吃得不多,分你一半吧。”
她完便轉身走了,沒給秦朗一句反對的機會。
秦朗停頓了一會兒才跟上去。
他已經發現顧南衣相當習慣發號施令了。
她從前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會孤身一人遊蕩?又為什麼出命之人那一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