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狗”看了看用木棍支起窗戶,弓著身子,仰頭看了看空,今晚夜色晴朗,月明星稀,連一點似紗的雲層也看不見。
“明又要曬死人,也不知道環明會去哪裏放羊,唉。”他重重地歎息了一聲,搖了搖頭,然後放下窗戶,準備鑽到被窩裏。
他費了好大勁才把他那黑黢黢的被子抬起來一點,然後才鑽了進去,等到那如同硬泥一般的被子又慢慢平下去,挨到他胸口之時,外屋已經響起了士兵的鼾聲。
是兩個士兵的鼾聲,此起彼伏,一刻也不消停,不過“獵狗”早就習慣了,忙活一下來實在是太累了,他的上下眼皮現在隻想好好地親熱一番,很快,他就要進入夢鄉了。
忽然,“啪嗒”一聲,把他從昏昏欲睡中驚醒了過來,他的感官格外得靈敏,遠處“落人場”中“黃大仙”爬過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又是一具‘屍’,錯不了,那‘啪嗒’聲是碰到了別的屍體。”他心裏這樣想著,可是讓他疑惑的是,這一具‘屍’落下的聲音不同以往。‘屍’落下時,因為被長箭綁著的緣故,還會同時聽見箭矢的破空聲,可是這一具‘屍’落下時,他完全沒有聽見箭矢的聲音。
這床黑黑的被子是特製的,為了防止他逃跑,隻要他睡下了,就不能自己掀開這床黑被,隻有第二,士兵來掀他的被子的時候,他才能從這床黑被中出來。
他仔細地聽著,士兵的鼾聲一直響著,沒有停過,透過外屋的鼾聲,他聽到外麵已經沒有了動靜,想來也不算什麼大事,他便合上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亮後,士兵過來猛地掀開他這床黑黑的被子後,他一的工作就算開始了。
六年前,幾條“獵狗”被同時帶到這裏工作,幾年下來,那些“獵狗”接二連三地死掉了,隻有他還活著,現在這個偌大的“墳場”之中,隻有他和那兩個士兵,一共三個人。他拖著一輛平板車,啃著脖子上串著的大餅,那是今早士兵給他串到脖子上的,他走得不快,因為“獵狗”的特殊身份,他腳趾上的指甲都被抽掉了,腳趾頭是軟綿綿的,使不上勁,再加上穿著寬大的草鞋,他的雙腳根本沒有辦法有力地抓住地麵。
“磨磨蹭蹭地幹啥呢,趕緊得”其中一名士兵高叫著,他們兩人正在把玩著一件玉器,那是剛剛“獵狗”從運過去的屍體上扒拉下來的,這些“屍”,一般都是犯了事的上界人,在他們的身上,常常能摸出價值不菲的珠寶玉器。
“獵狗”聽著他的罵聲,哈著腰點了點頭,便加快速度往前走去,他知道昨夜那具“屍”落在何處,他得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麵前是成堆的屍體,它們從山上被丟棄下來,落到這裏時,屍身周圍已經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由於綁在屍體上那隻長箭的緣故,這些屍體是緩緩落下來的,並沒有被摔得七零八碎。
他抬起並不靈活的腳,從麵前的屍體身上踏過去,他在尋找著那具沒有箭矢的屍體。
找到了,看起來是一具年輕的男性屍體,像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背上沒有箭矢,麵朝下,腹部和胸部與下麵胖子的肚子接觸,頭部懸空,雙腿看起來同地麵重重地撞擊過,呈一個扭曲的形狀。
這少年的衣著較其他屍體不同,簡單樸素還單薄。
“我摸摸啊!”或許是覺得冒犯到了屍體,“獵狗”在對屍體動手時常常會自言自語。
當他手掌觸到少年的身體時:
“什麼!?”
他嚇得往後退了兩步,後麵躺著一具女屍,那女屍的長腿絆了他一下,他一屁股坐到了屍體旁的空地上。
“那少年還活著!”
“不可能!”他連忙又否認了自己腦中的想法,在這墳場的六年生活中,他從來沒見到過還活著的“屍”。
坐了一會兒,他回頭一望,發現那兩個衛兵所在的地方被一堆屍體擋住了,並看不見這裏,他鼓起勇氣,又趴著過去,把手伸到了年輕人的後脖上。
“錯不了!”他心驚肉跳,但通過這雙手,他能感受到,這個少年,的確還活著。
他雙手的指頭太軟,不太使得上勁,所以即使這少年有些消瘦,他也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把他翻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