һ:ɱ(1 / 2)

那座帳子很大,上麵覆蓋著狼皮,厚厚的一層,在火光中顯出一些油亮的色彩。如同黑夜裏蟄伏的巨獸,其中傳出人們歇斯底裏的叫聲以及烤羊的香氣,火焰肆意地燃燒著,劈啪作響。

庫勒桀知道,這些不屬於他。

此時這個七歲的孩子,正負著三十斤的木枷,艱難地抬起頭看向星空。

他的身旁,是無數的戰俘,正在黑暗中歎息著自己的命運。

“阿叔,你看。”庫勒桀凝視著際的那抹赤紅。

他的身旁,一個半死不活的老人,緩緩抬起頭,這個曾經的王爺抿了抿嘴:“那是‘熒惑’”

“又要打仗嗎?”孩子低下頭。

“還打什麼,你阿爸”老王爺重新垂下頭,若有若無地歎了一聲。

庫勒桀環視四周,那是黑夜裏,無數雙黯淡得分辨不出的眸子,空氣裏盡是牛糞與腐爛的氣息。

“阿叔,我要出去”孩子呢喃道,“阿叔”

這個老人仿佛僵了一般,隻有嘴邊一縷若有若無的白霧證明著他還活著。

“阿叔,可力呢,他有一把大刀!”

“他死了,被剁掉了手指腳趾,流血流死了不過他一直到死,都在保護你阿爸”

“丹塔呢?他力氣很大!”

“他死了,被三十個人摁進了查海子,腦袋泡得像個紫色的皮球”

“烏牞呢?他的箭百發百中。”

老王爺沉默了,他抬起頭,不遠處,一根豎在夜空中的旗杆上,一麵奇形怪狀的旗子耷拉著,時不時地隨著晚風晃動。

“那個”老人哭了,嗚咽聲讓庫勒桀想起了受委屈的牧羊犬,“那張旗,就是烏牞的皮”

孩子的身軀猛地顫抖了一下。

帳子被掀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鑽了出來,他向戰虜的方向看看,頓了頓,徑直走了過來。

他接過看守的火把,借著火光,依次照亮了俘虜的臉龐,那些頭發淩亂,麵容麻木的俘虜並不躲閃,而是毫無反應地迎著火光。

待他照至庫勒桀時,這個高大的北狩漢子看著孩子嘿嘿地笑了起來。

庫勒桀認識他——一個曾經效忠於他的阿爸,而現在跟隨叛王琿木狼的將軍。

“世子,啊呀!你怎麼在這?”將軍不懷好意地笑笑。

庫勒桀低下頭,他感到那目光很燙。

“你這個遭狼掏的畜生!你”老王爺憤怒地叫罵道,“以前巴桓英雄會的誓你發到狗肚子裏了嗎!!?”

“誓?”男人有些醉醺醺的,“狗屁誓!!”

“我告訴你們!嘿嘿,誰給我帳子,牛馬和女人,我就跟誰!”男人手執火把,向四周掃了一圈,“這世上!羊吃草,狼又吃羊!你們就是一群羊!一群隻會受欺負的綿羊,哈哈哈”

庫勒桀閉上眼,是啊,他們此時和待宰的羊又有什麼區別呢?

“你看,”垂朽的大汗執著他所寵愛的少世子的手,“桀。”聲音嘶啞。草原風大,也催人老,年僅六十歲的大汗竟須發皆白,一臉風霜。

狂風呼嘯,那一排排北狩騎兵於大風之中凜然不動,舉起的長弓與馬刀黑壓壓的如同一片森林,除了呼嘯的風聲,唯有那杆飾著狼尾的嵐色大旗獵獵作響。

“這是我們的士兵麼?”庫勒桀抬起他圓圓的的臉。

“不,”大汗把他的大手輕輕放在孩子的頭頂,輕聲道,“這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