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3)

“你是神跡的守護者,到這裏來做什麼?你忘記了你的使命?”創世神別過臉去,似乎想避免眼神的接觸,或許數萬年的分離已經讓他不習慣這種突然的重逢了。

“使命?”沛忽然笑了起來,像一個天真的孩子,笑的很純,卻有一絲淚痕,在笑聲中滑落:“我的出現,就隻是為了使命,我沒有資格擁有感情,我隻能抱著我的使命煎熬在無盡的歲月裏,所以……我來了,你的滅世將毀掉遠古神跡,於是我來守護我的神跡,我錯了嗎?”說到最後,語氣越來越堅硬,這千萬年的寂寞,讓她不再去奢望什麼,就算始終放不下這種宿命的羈絆,也不會為彼此的決絕而流淚。

“連你也要反我?”創世神斜眼瞥去,那是一種冷漠的光,或許是偽裝,但卻不影響那種森然寒意的傳遞,繼而他笑了,是嘴角強牽的笑容,但依舊是笑容:“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我不能也不想再回頭,誰也不能阻止我,連我自己都不可以,當然也包括你。”創世神的手徐徐的抬起,指尖聚攏的靈光對準了沛。

“你不可以傷害她!”讓他沒想到的是,當他舉起那bi縱生死的手時,居然有一個男人用身體擋在了沛的前麵,阻斷了他指尖延伸的對象,那是一個他連記都懶得去記的小角色,但卻是沛心中難舍的唯一,那個叫做呼延覺羅修的男人。

“就憑你?我該說你狂妄還是天真呢?”話音未落,那指尖上如刀刃一般的華光蒼然射去,不偏不移,直擊修心口的命脈。

修運集全身所有的真氣奮力抵擋,但也僅僅是幾秒的時間,沛的防禦結界連同修的靈氣障在一聲清脆的破滅聲中被擊得粉碎,那華光穿天破石的襲來,連閃躲的機會都沒有。

麵對沛,他都可以硬起心腸,何況此時的對象是修,他自然不會留情,那一擊沒有別的用意,隻想要了這個男人的命,因為他從沛的眼中看到了那種關切的光,是幾萬年都未曾有的光,也許沛真的變了,為了一個男人而改變,這本無可厚非,但他不喜歡,他憎惡,於是……他就要毀滅!

那強力的華光擊穿了雙重靈氣所設的防護,直直向一把鋒利的刀插向修的胸口!忽然一股強勢的寒氣在修的眼前憑空凝化出一麵冰壁,阻擋華光的侵襲,繼而冰壁瞬間卷起一圈雪花的漩渦,將那華光生生地揉碎了!

能如此bi控寒氣的,當世自然非綸莫屬,也正是他強撐著傷重未複的身體死命擋下了這一擊。

不知道為什麼,他隻是想救修罷了,就如同修當初一瞬的錯覺要放他離開中天一樣,忽然的自我,讓人忘乎所以。

但那冰壁卻未能抵擋住華光接二連三的襲擊,看來創世神是決心要致他們於死地,手心不斷射出強光,一次比一次猛烈,強行從正麵突破冰壁的防禦。

事實上,以創世神的華光一擊,這冰壁根本撐不過片刻,若不是此刻創世神靈氣已然衰弱了太多,以綸帶傷之身,如何能抵擋多次的侵襲。

此時那冰壁上已經密布了無數條龜裂的痕跡,而一道華光正像閃電所塑的鑽頭一般,漸漸穿擊著冰壁,越鑽越深,冰壁上的裂痕也逐漸擴大,誰也難以估計還能支持多久,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冰壁一旦被擊穿,不止綸和修,就連沛也有性命之虞。

就在這危急關頭,忽聽創世神一聲輕微的低哼,華光頓時消散,繼而創世神的手背上裂開一條細長的血口,傷口還隱隱泛著冰藍的寒氣,儼然是被一種極鋒利的冰刃劃破,入肉三分,甚至傷到了手背的經絡,而還不及回神之時,一柄冰刀便架在了創世神的脖子上,緊跟著是一個清脆的少女之聲:“別動,小心我割斷你的喉嚨。”那聲音讓人無比熟悉,卻也無比意外,那握著冰刃的女子竟然是霈!

方才創世神那看似從容的華光連舞,實則耗費了許多靈力,他生性狂傲,硬要從正麵壓倒三人,但那些攻擊的靈氣,與沛的結界、修的防護、綸的冰壁連番碰撞,對於此刻已然神威大減的創世神來說並不是那麼輕鬆,尤其是與綸相抗,更是不容小覷,而他那高傲剛烈的性子,為了天威與尊嚴,哪怕強力勉行、硬拚高低,也根本不容許他人擋下自己的攻擊,因而他對於戰局全神貫注,絲毫沒有注意到霈悄悄繞到了他身後,更沒料到這弱質芊芊的少女居然敢挾持自己。

但霈的脅迫卻隻引得創世神冷冷的訕笑,是一種令人汗毛倒豎的森冷涼意:“螳臂當車。”不屑的一聲冷哼之後,右手閃電般地一擊,在眨眼都不及的一刹那,那條右臂從霈的胸肋插入,轉即從背後破體穿出,瞬間將霈整個身體刺穿了!

“乒啪!”一聲清脆悅耳的輕響,那柄冰刃從霈的手心跌落,隨著這一聲脆響,在地上摔得粉碎,那零碎的冰渣倒映著霈蒼白的臉色,是無法言表的破落淒涼。

所有人都驚呆了,甚至連眨眼和呼吸都忘記了,隻眼看著霈那純如山泉的血液在迸流,綸的腦子仿佛被怒雷猛擊了一下,一片嗡鳴,耳不能聽、眼不能視,仿佛是一個世界轟然傾塌,那泛灰的瞳孔中隻看見那潺潺流動的冰純之血。

霈的血和他一樣,是純澈而冰冷的無色,像眼淚一般淒美,像雨滴一樣無暇,可是此刻那些至純的血液就順著創世神的身體在不住地流淌。創世神身形魁梧,較小清瘦的霈為了挾持住他,幾乎是整個人騎在他的身上,而此刻那些純淨的鮮血就全部鋪創世神的身上,看起來是那樣的殘忍,卻又看不到那些血腥,隻是覺得淒涼而令人哀傷。

不待眾人從這巨大的衝擊下回神,創世神手臂一揮,霈的身體被他狠狠甩了出去,手臂就這樣與霈的身體重新分離了,綸飛身上前,一把將霈接入懷中,但霈的氣息已經相當孱弱了。

哲立即抓起霈的脈門,但手指才一觸及,雙眼頓然沉陷了,那是一種極端失落的眼神,失望中泛著無奈與悲哀。

綸的心仿佛一瞬間碎成了千萬片,那是一種充滿恐慌的絕望,他知道,普天之下,若是連哲也無能為力,那就真的藥石無靈、返魂乏術了。

那悲傷的心緒猶如海潮般湧來,將綸的心全的拍成零碎浪花,眾人忽然沉浸在無比的哀思中。

就在氛圍一片淒惶的時候,忽然響起了一股笑聲,將眾人心中的悲憫衍化成一種憤恨,那是創世神囂狂的笑,充滿殘虐和暴戾。綸的拳頭猛然握緊,靈氣彷如一卷浪潮,整個罹曜之殿瞬間變成冰雕雪塑的世界,那濃烈的寒氣,比皓清宮更為尤甚。

而創世神已然狂妄的大笑著,仿佛那是壓抑了數萬年的忿然在一瞬間迸發,而這笑聲就是最為洶湧的發泄。

就在所有人都按耐不住的一刻,那笑聲忽然戛止,繼而是一聲微微戰栗的驚詫聲:“不可能!我的力量……我的法界被破了……為什麼……”

“創……創世神……你上當了!”孱弱的聲音輕盈地響起,那仿佛就是門外的風鈴不經意的一點搖曳,霈已然毫無血色的細唇勾出一抹無力的淺笑,讓人格外心疼。

“你……你做了什麼?”創世神仿佛瘋了一般,厲聲地咆哮著,像一頭慌張的獅子。

霈的神識已經在一點點渙散了,她的眼正在逐漸模糊,可是那個笑容卻已經十分清晰:“你看看你身上的……血,冰川聖女的處子之血……也就是……就是百世至純之血。”

這句柔若無力的話,卻如同平湖中丟進一塊大石,乍起紛亂的水花,和吹皺一池的漣漪,在眾人心中是百般驚詫。

原來她是故意的,故意犧牲自己。

她明知道彼此強弱的懸殊,卻佯作偷襲,讓創世神對自己下殺手,就能以百世至純之血破了他的法界之身,限製他的力量。

一行清淚從綸的眼角滑下,那滴淚,更像是他心口的一滴血,滴落在霈的臉上,還帶著那乍暖還寒的體溫,不知是悲傷將淚水凝冷,還是心疼使淚水回溫,那透著愛與疼惜的一滴淚,飽含了萬語千言。“哥……你應該開心才對。”霈的聲音已然如遊絲一般清淺,卻已經對綸泛著由衷的笑意:“我終於……終於明白了……所謂愛一個人……至少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告訴我……他非常確定……他愛的是我……是我……而我也好像去找他……告訴他……我……我也愛他……”

淚水和悲絕的情慟仿佛哽住了綸的喉嚨,他說不出一句話,隻能用臉溫暖著霈逐漸冰冷的麵孔,緊緊相依,如同那遙遠的從前。

“哥……我告訴你……我好高興……我終於……終於也保護了……你一次……”那個聲音沒有再繼續了,就像一縷輕煙在耳畔消散,懷中的身體隨著寒氣瞬間的崩散,翩然化作了漫天的雪花,在冰淩中飽含著笑意,清冷絕俗,美豔不可方物。

寒冷仿佛變成了一種溫柔,每一絲清寒都帶著深深的眷戀和思憶,繾綣萬千。

但這種寒冷,沒有持續多久,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赤色火焰,原本殿外的藍色幽火已然變成了赤色,而且將整個大殿卷在其中,遙遙望去,就像是一個精致的玩具投入熊熊烈焰中。

“萬怨之火!”哲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驚惶之下居然呼出了聲。

“沒錯,就是萬怨之火!”創世神方才的暴躁已不再,此時已經恢複了冷酷和殘暴,那嘴角決絕的笑意似乎頗為得意:“我本來不打算燒掉整個虛無之境的,但這個死丫頭居然破壞了我的法身,bi得我隻好催動著萬怨之火,讓你們死得淒慘無比!”說著又是一陣狂笑,眼見著烈火竄進了殿內,仿佛燒著了一切,也恰好將創世神與眾人隔開。

但創世神的得意和囂狂仿佛觸中了綸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綸忽然爆出比之前更要強猛百倍的靈力,立時就要衝上去,但被東一把拉住:“你瘋了!你是雪塑之身,最為忌火,而此時他麵前的是火中法力最盛也最為妖邪殘忍的萬怨之火,你衝進去,會形神俱滅的!”綸的嘴角勾起久違的絕強,那已然沉溺了太久的溫柔因霈的犧牲而崩散了,此刻眼前的綸是從前那倔強而高傲的綸:“萬怨之火罷了,你以為我會怕?大不了我將雪魄珠震碎,釋放傾世極寒,到時候天地萬物、三界六道、甚至時輪宇宙都會被全部凍結,更別說他的萬怨之火!”

“你這樣也隻是以命相拚,為何你比我還衝動!”東的聲音驟然提高了很多,但那關切的音韻卻沒變。

“也許這是我能為霈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同歸於盡而已,我就跟他拚個魚死網破!”綸的聲音也高亢了許多,決絕中依然是一絲無奈,也許這個決定之下,最難舍的,就是對東的眷戀。

“綸,你還記得你曾問過我一個問題嗎?”忽然一個平穩的聲音響起,是修,他神色從容淡定,仿佛隻是在敘舊閑聊:“你曾經問我,當霈已死的時候,我對她的愧疚又能改變什麼?我現在告訴你,我終於明白了,對於她,我更多的隻是愧疚,我愛的是另一個人,而這種愧疚卻讓我決定,用我的愛來還他,這是我能為她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眾人對於修忽然的反應顯得格外詫異,仿佛這一瞬間,就是生與死的訣別。

而此時,修凝望著沛,眼中的無限柔情讓人動容,甚至讓人覺得,那雙眼看盡世間百色繽紛,卻隻為那一眼而存在,修溫柔的聲音輕問道:“沛,你不會後悔嗎?”

沛的雙頰泛出一絲酡紅,仿佛是經年糅釀的烈酒,隨著年歲而愈見醉人:“從千年之前,從那一眼愛上你的時候起,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修笑了,純真的像個孩子,卻能看出那無盡甜蜜中是穿透了千年的癡戀。

忽然二人飛身而起,從大殿的一側跳了下去!向那無邊無盡的火海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