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還記得那是盛夏的一個中午。漢州醫科大學本就很空曠的校園在烈日的暴曬下更顯得空無一人,頗有一番蟬噪林逾靜的意境。

與空曠的校園形成鮮明反差的是,臨床教學樓的每一間自習室都像是一個開火冒氣的籠屜,學生們就像上了鍋的蒸餃一樣人擠人,人挨人地被整齊碼放在座位上。雖然每一扇窗戶都被向外推展,所有的吊扇都呼呼作響開到了最大功率,卻絲毫吹不散屋子裏濕熱的汗腥味。

有些同學實在忍受不了自習室裏稠密的人口密度,於是便另辟蹊徑,找到了解剖樓的教室當做自習室來用。

要這解剖樓裏的教室條件確實不賴,每間屋子都安裝了空調。跟教學樓的自習室比起來確實有更僻靜、更舒爽的優點,但是它的缺點也是同樣的明顯:無論你坐在哪一間屋子的哪一個角落,都能聞到揮之不去的福爾馬林的味道。汗腥味或者福爾馬林味你必須得選一個,確實就如同魚與熊掌一般令同學們難以取舍。

係統解剖學教研室的趙崇坦老師吃罷午飯回辦公室的時候,抬頭望見解剖樓二樓的一間教室空調外掛機嗡嗡地轉著,與此同時卻還有一扇窗戶也開著,藍色的窗簾的一角被吹到窗外,一展一展的向外招手。

上了二樓來到一間教室門口站定,趙老師看到還有五個學生在上自習,而在那扇打開的窗戶旁,正有一個梳馬尾辮、穿玫瑰色連衣裙的女生趴在課桌上睡覺。

趙崇坦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到課桌前敲了兩下桌麵:“汪娟同學,你用起公家電來就是這麼慷慨嗎?空調開到最大了,窗戶也要開到最大?”

打瞌睡的女生猛然驚醒,慌忙站了起來,連聲對趙老師著對不起,趕緊雙手推著窗戶“砰”地一聲關上。

趙老師又向其他學生提醒道:“解剖樓本來是沒有自習室的。我們老師們為了給大家準備期末考試提供方便,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大家把這裏當自習室來用。但是同學們也要愛護這裏的環境,不要讓老師們做了好事兒還要挨領導的罵。”

向大家強調完紀律,趙老師走出了教室。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眼神卻不經意間瞟到教室對麵的解剖實驗室裏。

而此時的實驗室裏,藍色的窗簾拉的嚴嚴實實的,靠裏的三個解剖台的台麵空空如也。而靠前門的解剖台上卻仍然蒙著一張藍色毛巾被,毛巾被下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躺著身型碩大的人形。

解剖實驗室裏一共有四個解剖台。按照學校規定,每當上解剖實驗課的時候,同學們都會提前到負一樓的屍庫裏抬四具大體老師分別放到這四個解剖台上,上完課再由學生把屍體送回屍庫保存。

也就是平時不上課的時候,是不允許有屍體存放在實驗室的解剖台上的。

看到有一個解剖台在非上課時間仍然有標本沒有被送回屍庫,一向以脾氣溫和著稱的趙老師卻一瞬間心火被點燃,轉過身一巴掌拍在身後教室的門板上。

門框狠狠地撞在牆角發出Duang的一聲,玻璃都險些被震碎,嚇得五個學生渾身一抖,紛紛抬起頭來。

“上一節是哪個班在對麵上的實驗課,怎麼還沒有把大體老師送回負一層?讓大體老師就這樣放在這裏曬一,明還能繼續用嗎?你們知道老師們為了服死者家屬捐獻遺體有多麼不容易嗎?我教學二十年,從沒遇到過你們這麼不負責任的學生。”

教室裏的同學們被周老師反常的震怒氣勢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隨後麵麵相覷。

“老師,上午第四節是我們班的解剖實驗課。我清楚地記得下課後我們四個組已經各自負責把大體老師送回去了,我當時親自跟著大家下到負一層去的。”臨床五班的班長楊偉哈著腰站起身對周老師解釋道。

“你這個楊偉,睜著眼睛還敢跟我抵賴,你過來看看那是什麼!大體老師自己摸索著跑回來了嗎?”

楊偉低著頭離開座位,還沒有走到教室門前,就發現趙老師渾身顫抖起來。

趙老師此時正轉過身指向對麵屋子裏的解剖台,卻發現毛巾被下剛才還一動不動平躺著的“大體老師”現在正側轉身一手扶著台麵往起坐,另一隻手正在撩開蒙在頭上的毛巾被,再配合上解剖實驗室裏透過窗簾照進來藍色的光線,讓氣氛詭異得就像D現場版的《午夜凶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