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了,到最後,黎枝已經沒知覺了。
時芷若一秒出戲,轉過頭笑著對程導:“就到這兒吧。”
她回到座位,助理和工作人員立刻遞來保溫瓶和紙巾,並與導演相談甚歡。黎枝站在原地,冷水順著額角往下,連成水串兒,滴進了領口,透心的涼。
“行了,先出去,有消息會通知的。”工作人員催促。
往後排隊的還有幾十個,能在她身上浪費這麼長時間仿佛已是大恩惠。
黎枝木訥走出去,渾身濕得差不多了,旁邊全是或好奇或打探的眼神。她抹了把臉,已經知道這戲準不成,世界焦點也不想做了,她跟逃似的,加快腳步離開。
宋彥城晚上回到家,客廳沒人,但燈亮著。黎枝臥室的門關緊,估計人是早回來了。宋彥城自然對她去哪兒待著沒興趣。晚上和孟惟悉喝了點酒,口幹舌燥,便去廚房倒水喝。
人都到門口了,金毛還四腳朝呼呼大睡。
宋彥城皺了皺眉,作為一條狗,沒半點危機意識,這種資質,日後的歸宿可能也隻有狗肉館了。
屋裏暖氣足,他回到書房工作時敞開門透氣,安安靜靜了兩時,客廳有了動靜。
書桌正對房門,宋彥城挪開手中文件,目光投過去。就見黎枝一身純色毛絨家居服,披散著頭發往廚房去。
看不清臉,但看身形挺憔悴,想想也是,試一場戲就要被潑七八次,這女的入行似乎也有些年頭了,和紅字沾不上邊,這種事估計沒少遭挨。談不上專業分析,但現在回想起她的鏡頭,宋彥城至少還有點清晰印象——臉上寫了個“慘”。
季左跟他彙報過黎枝的個人資料,北城電影學院本科畢業,父母不詳,大學都是受資助念完的。
文件看太久,這一分心,宋彥城便合上了電腦。杯子還有一半的水,他嫌不夠熱,便去添點熱水。
黎枝房門沒關緊,虛掩著,一掌寬的縫透出裏頭的光。
宋彥城經過時,腳步頓了頓。大概是太安靜的環境,容易讓人心生慈悲和垂簾。聯合起來想一想,這女孩兒是不容易。心思跟剪刀一樣,豁開了口子,他下意識地往門縫裏望。
這人在房間裝死了一晚上,受的打擊看來不,一定是在楚楚可憐地安靜療傷。
門內的光劈過來,和門外的暗融合。
黎枝盤腿坐在床上,拿著劇本聲情並茂地自我演繹。
“所有的錯不在我,是你,是你們!”
宋彥城微微蹙眉,半秒反應過來,這是在念台詞。他還沒來得及整理剛才的憐惜之心,就見黎枝猛地一聲大吼,食指指向門口,悲壯呐喊:“不是我不孕,是他不能生!!”
大概是黎枝的表演太投入,竟真有了幾分震懾之力。宋彥城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撇。但晚了,黎枝明顯已經看到他了。
無辜友善的聲音響起:“你躲什麼?”
宋彥城:“……”
沉默能發酵出好多領悟,黎枝先是發愣,然後揣摩,最後豁然開朗。她立刻道歉:“對不起,這隻是台詞,不是針對你。”
宋彥城:“……”
黎枝見他一臉陰沉至極,越發愧疚和同情,於是指著,保證道:“你放心,我絕不會出去的。”
宋彥城:“……”
腦仁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