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稀疏,慘慘淡淡,聞人蒼淩靜坐在禦書房低頭看著手裏的折子,一張臉清冷淡漠。遠兒一身夜行衣避過宮裏的侍衛進了禦書房,知道遠兒進來,聞人蒼淩依舊專注的看著手中的折子,拿起筆在上麵勾勒了一番,才道“如何?”
“夏侯越已到了蒼峰城外三十裏,待明日便可進城。南宮媚今兒傍晚已進了城內,落身在二品客棧。”二品客棧是柯雲瑾家族企業的一部分。
“秘密注視慕容家一切動向,有雲了和封情任何的口信都要先向我彙報,一定要守口如瓶。”
“是。”
遠兒閃身離開,往朝鳳宮而去,隱秘在了夜色裏。
禦書房又恢複了寧靜,偶爾一聲嘩啦響,也是聞人蒼淩翻閱書籍的聲音。網已經布好,隻等第一次收網,雖然不能一網打盡,但也能起到殺雞儆猴作用。
“十七爺!隻剩最後一家了,是你上還是我上?”柯雲瑾剛從大漠風塵仆仆回來就趕上了這次大掃蕩,高舉著雙手表示自己能夠勝任,於是就被大晚上的派來和十七兩人在屋頂上飛來飛去的給那群走狗們發去往大牢的通行證。
“這種事兒當然是你柯兄的拿手好戲。”十七從屋頂上站起來,看著側方燈火遊龍的隊伍,仿佛都可以聽見士兵步履整齊的聲音,又道“大哥和上官已經出發了,我們也得趕緊辦完才是。”
“放心,絕對沒問題。”柯雲瑾伸手敏捷,黑色的影子如上了發絲一般在房子上跳上跳下,然後鑽入院子一會兒就不見了。
風揚起十七黑色的發絲在風中飛揚,彎月就落在他的上空,看著剛才一路走過的很急,紅色的火把敲醒了一家有一家官宦的大門。一時間,哭聲、叫喊聲、打鬥聲紛紛傳來。
“發呆呢?走了,回去喝酒去!”柯雲瑾伸手在十七肩膀上一拍,運功輕功往宮裏飛去。
自這些事情發生以來,柯雲瑾和上官一直都未好眠,一到夜晚,隻能對月飲酒,要麼就是忙的怎麼抓人家小辮兒。
頤養殿。聞人蒼淩步履輕緩,伸手撩開紗帳看著床上眼神空洞的人兒道“言兒,夏侯越已經到蒼峰了,明日會安排你回雲慕。”
“言兒。”聞人蒼淩低低在她耳畔喚道,和衣躺在她身邊將她擁入懷裏。他想起了小時候道“那是一個雪天,下著很大很大的雪,吞沒了一切。宮裏沒有人喜歡我,每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那麼異樣,我像一隻過街老鼠。這天,我像往常一樣拿著自己最愛吃的糕點躲進了母後的衣櫃裏。然後,我聽到了一個很恐怖恐怖的故事,是皇兄和母後的談話。那些話每日都在我耳邊徘徊,好似這些事和人都還在昨天。那是我第一次明白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原來我的母後根本不是我的母後,而我的皇兄,居然是殺害父皇和母親的凶手。我震驚了好幾天,心驚膽顫,又痛苦又憤怒,甚至還不惜一切的在背後策劃我一直以為可以成功的刺殺計劃。我趁在聞人禦景的生日宴上,袖子裏藏著的是母後送給我的匕首,我坐在席間,手心不停的冒汗,雙腳不停的發抖。終於,煙花照亮了整個夜空,我小心翼翼踱步到皇兄背後準備拿出匕首刺殺他,卻被聞人禦景撞了個正著,他出手極快,又恨。沒幾招,我就敗下陣來,被打落在雪地裏。
皇兄氣極了,扯著我衣服聲嘶力竭的喊‘為什麼!我給你的還不夠麼!’他眼睛充滿了血絲,恨不得立刻殺了我,是母後擋在了我身前,用自己的身子挺過了皇兄手裏的劍。我活下來了,卻被關在小黑屋裏一個月,哪裏很冷,什麼都沒有,一片漆黑,我分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一個月後,我從黑屋裏爬出來,完全適應不了外麵有著光的世界,我在燭光的屋子裏又待了整整一月才恢複正常。可我的生活已不能恢複正常,皇後和皇兄整日的尋著機會打我罵我,最嚴厲的一次,是罰我在雪地裏跪了一天。
那個冬天特別冷,跪在雪地上,我能慢慢感覺到自己的雙腿正在結冰,先是我的皮膚、肉、骨頭、骨髓,最後是我的五髒六腑,我冷的發抖,像一片小樹葉,稍一不注意,就可能會掉下來成為肥料。
那一年,我七歲。”
似乎真的到了那樣一個雪天,回到了那一天,聞人蒼淩整個身子都變得特別冰冷,連嘴唇也變成了紫色。
“冷麼?”百裏尚言拉過他的雙手往自己懷裏揣,伸手將他護了個嚴嚴實實。
“不冷,有你在就不冷。”他閉眼,這一幕自己想努力忘記,可這一刻,又洶湧而來。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不,明天你和夏侯越一起回雲慕,帶上晉尤。”
“那你呢?”
“我會在這裏等你回來,一直等你回來。”
“那你一定要等我,不管如何都要等我,我會帶著晉尤一起回來,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我知道,言兒,我愛你。”
“我也是。”
“睡吧,我一直在這兒。”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