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小蔥的手機,拇指反複在屏幕上摩挲,仿佛那個十九歲的少年正在我眼前栩栩如生,他是我今生最輝煌的輝煌,他也是我一生中最無畏的勇士。
除了一把琴,他是哭是笑都不用帶任何顧忌。
那就是我的少年時代。
“我說你……隨便搜索別人這個習慣不好啊。”
我看著照片心平氣和的和他說。
“但是這張照片本來就在網上啊,又不是我放上去的。”
小蔥的話我當時聽得似懂非懂,我點點頭,隻說有道理,最後我叫他將這個照片發給我,於是我和小蔥就這樣交換了微信號。
回到家,我準備將小蔥發我的照片放到朋友圈,當然在發送前我先將這則消息對那小子那屏蔽,然後我在各位朋友和其他同學的讚美下得瑟了一把。
最後我將那八十多條評論看了三遍,終於在淩晨兩點的時候開了琴盒,練起了帕格尼尼。
第二日,我早上十點有課,我八點半出門,我出門時看見鄰居對我投以憤恨的目光。
以往我半夜拉琴,對麵的羅滿喜總會拉上一兩句給我回應,他說那是警告我晚上別拉,我則理解成他是按捺不住寂寞想與我一起拉。
那時候,隻要我和羅滿喜背著琴一起走到院子裏,鄰居總將我們一個當成是日本鬼子,另一個則是蔣匪軍。
現在日本鬼子走了,蔣匪軍還在。
我在鄰居的目光下遊走,還如以往般不苟言笑。
因為我玩的就是嚴肅的音樂,我自然也要嚴肅下去。
其實每每看見這些局外人的目光,我總會懷念剛上大學的那個年頭,那時候為了比賽沒少練過琴,而周圍人也在我的帶動下苦練著,學院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能在深夜聽到斷斷續續的樂器聲,沒人說你吵鬧。
想到此,我開始羨慕小蔥這般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校園生活。
當然那是我以為,直到一日上課我看見小蔥的琴上突然多了一樣東西。
“這是什麼?”
我想將那東西從他的琴碼上拿下來,那小子卻百般阻止,最後他拗不過我,硬是讓我將琴搶了過去。
我再仔細一看,心中禁不住嘿嘿了。
“哈哈哈哈!你終於按捺不住了!”我笑道。
那原來是一個橡膠做的消聲器,安在琴碼上聲音會小上很多。
這小子估計是昨日練琴忘記將它取下,於是它一直卡在琴碼上。
“這有什麼好笑的。”他裝成不以為然的樣子:“畢竟我住的是宿舍好吧,就算我同宿舍的沒有意見,其他的宿舍的也不會像我們宿舍這般好說話的。”
我將那小東西拿到手裏來回摩挲:“但是你真需要用這個東西嗎?我覺得你拉的空弦不難聽啊……”
“拜托,你一個空弦音階曲子來回的練,我自己不煩,別人都聽煩了好吧。”
我心想確實是這個道理,突然覺得這麼些年我那些鄰居們也挺不容易的。
看著小蔥有些不滿的表情,我知道他在練琴時肯定遇到了指責。
我不管,畢竟如何麵對上門踢館和撕逼的不友善人群,這也是學琴生涯中的重要一課,而且這節課因為要應對不同場景的不同人群,必須得自學。
學琴必須要臉皮厚,我覺得對於這點小蔥就非常有前途,因為他給我的感覺就是臉皮厚,他差的隻是臉皮更厚。
接下來的課程中,我除了強調他的手腕,還強調了他的肩膀,另外為了炫耀我過人的音樂學識,我花了一節課的時間給他說了濃縮版的《西方音樂史》。
看他的樣子,我覺得他聽得應該是相當過癮的。
以上那句話是我堅持這樣認為,因為我臉皮也相當厚。
小蔥學琴很鑽,我說了他肩膀的問題後這家夥就跑去羅叔叔那裏要重新買一個肩托,但是羅叔叔沒賣給他,反而在我去他店裏維護琴的時候將我罵了一頓。
“你個挑剔鬼,自己挑也就算了,還讓學生也跟著你挑。”
羅叔叔像個東北老娘們兒似的叉著腰,一手使勁拍在他的製琴桌上。
我是嚇得抽了一下,當然也感到莫名其妙。
“我叫他挑什麼了讓您老發這麼大火。”
後來羅叔叔才告訴我小蔥買肩托的事。
“那小子對我說,他肩膀總是不能放鬆,你說他老有問題,他就懷疑是他肩托不好,我說他才初學,很可能是他自己姿勢不對,就沒賣給他,讓他自己好好跟你再練習一下。”
我點點頭,心想那小子挺有想法,但是這點我卻沒說。
如果是在羅叔叔這裏買肩托,那是少不了又要出上一筆的,因為羅叔叔這裏的貨,都是好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