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三挽著惟,仰望她看不夠的倫廓。笑問,哥,你究竟有多高。你猜。惟不看子三一眼,故作帥氣的搖頭。子三便猜,嗯,一米八,一米八一,一米八二,一米八三,一米八四,一米八五……惟一直搖頭。這是他們最愛玩的遊戲。無論在何時何地。貌似傻得不像話。
離開惟後,子三無數次的想起這個畫麵。
阿路租的小房子裏。無論白天或晚上飛蟲和壁虎都來湊熱鬧。子三神精過敏的每夜鬼叫得讓阿路再也受不了。阿路投降的說,你丫是不是貞子投胎轉世啊。要真是,我一定是害你的那角。後來她幹脆求饒。怪裏怪氣的說,姐姐,你就放我一馬讓我睡個安穩覺吧。來生來世,小妹就是做牛做馬都報答你。
子三來廣東一個月。帶了所有行李。小小的一個拖包。還有一台她至愛的筆記本電腦。她的所有財產。所有的故事從這裏植下的根。結出的果實和這個地方一樣。苦澀漸而無望。曆經年月依然口留餘味。子三在惟眼前整整消失了一個月,人間蒸發般。卻對著他送的筆記本電腦。離不開,睡不著。
她開始在網上消磨時間,在惟不知道的一個網名默調不重離的簽名檔上寫下:刪除百萬個字的思念。隻需一秒。就像和某人的過去。一個轉念便了無痕跡。
一個陌生人海之角加她。寫,了無痕跡。又何必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子三接受了他加為好友的請求。因為他的網名。
寂靜深夜,她依賴性的與陌生人聊天以彌補心內荒洞。在虛擬的網絡上,即使是再不善言辭亦能遊刃有餘的和別人交談。因為所麵對不過是台機器。
:也許,你可以把我當作某人。我的榮幸。
:某人,不可替代。
對方不再回。子三悻悻然開始帶著耳機盡情聽VITAS的《媽媽》。在VITAS高度的悲傷裏,自我渺小得足以遺忘。
聽不懂的俄文充斥過自由的氣息。就像不可名狀不可捉摸的自由。高高在上的自顧癡狂,忘我。心就著悲悵在黑暗的氛圍放肆下沉,沉到自己都看不清任何顏色與黑暗融為一體。也許,心早就在某個時刻冰冷。隻是因為某些不夠有力的溫度有過些許的回升。
VITAS的歌聲恣意,最容胡思亂想。尤其是《奉獻》。無言的母愛。寫不出的歌詞。被他深情演譯。最最愛聽他的獨白:難以訴說,我此時內心的感受,不知該如何解釋一切。很多夜晚我因苦思而無眠。我時常地憶起你,媽媽。親愛的媽媽,請你原諒,我總是那麼固執地,選擇了條條荊棘之路。
每時,每分,每秒。我都會想起我最親近的人,她就是我的恩人。今天我回了家,我可以回家,但我不能回到她身邊,她永遠在我身邊。這首詩和這首歌,是我最珍貴的記憶。也是我今天可以獻給我最親近的人的唯一紀念…???
此時,眼前可見惟塔斯,雙手合十。閉目冥思。略帶哭腔的音調。一如惟。她分不清自己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到底是眼前的維塔斯還是,惟。太多有關惟的記憶一一浮現:
哥,初見你,我們同樣沒有對麵。我坐在電腦前閉上眼睛想像你:靜默的黑色西服。哽咽在喉的音調。訴你永不重逢的母親。無言的離殤。一如維塔斯的深情。默調不重離的網名便緣於你。
子三,她的笑聲是大自然最動聽的旋律。她陰冷到地獄的心思似傍晚即將沉落的殘陽。若沉幕至無可救贖的迷離夜色。是大自然中最淒美的一抹愁緒。她僅在惟一麵前釋然。她在網友麵前才剖解他的陰暗。子三記得,惟如此說,在她眉間軟軟烙上一吻,好不心疼。
天之涯,惟的網名,沉煙。子三的網名。一年前,他們相識於網絡。
是惟母親的第五個忌日。深夜,惟一個人在諾大的房間,空釋了沒有一刻得到過安寧的心。因無處融放的殘念,他借酒澆愁,借工作麻醉,以至於在網上閑聊,以手指的動向頹然逃匿。
沉煙的簽名檔。心下染塵、獨醉上青天、低眉、獨寒。惟敏感的神精一觸,恰好宣染放肆得蝕骨的疼痛。卻似一抹沉煙落在心頭久久緬懷的惜幻。惟加她,打開她的空間,閱覽她暗無邊際的直擊人靈魂的文字。當下就湧起不著邊際的心疼。她設置的問題是:我最重要的人是?因為是母親的忌日。惟直覺的落下母親兩字。子三問你怎麼知道答案時惟寫:預感。
:我相信預感。
:能預感我現在的心境嗎?
:荒蕪的空虛感和疼痛的思念,在網上尋找另一種虛無以作替代。是嗎?
:是。
:不是真的替代得了,隻是必須要找個事情讓自己談忘,哪怕是那麼一縷不著邊際的塵煙。是嗎?
:是。
:就像是在一片大海,緊緊的抱住一根浮木,並不能幫你擺脫無邊無際的苦海。隻是短時,你不用再泅渡。是嗎?
:是。你也一樣?文字是你的浮木。
:或是,我就真的隻是在說自己。你的解救方法了。
:工作,酒。
:或許可以用文字傾訴一回吧。上不了岸,至少是在泅渡中找到了的根浮木。今晚,我可以當你的浮木。你不需要了,可以繼續你的泅渡。我是說,刪除一個陌生人。
:為什麼?
:因為你答對了我設置的問題,做了一回我的浮木。
:好吧。借助一回陌生人的安全感,因浮木的最高意境。
或隻是抒緩內心的不安,於是,惟懷著沉重的心情娓娓續來……
:言是我的女朋友。相識十周年記念日,為了給她一個驚喜,我暗暗設計了一場浪漫的求婚。給她買婚戒時,林子議,我的母親被緊急的送往醫院,是肺癌晚期。接到電話的瞬間,我手上的戒指清脆的落在地上。就此,是決裂的聲音,亦是永別的聲音。
:嗯。
:從那一刻開始,我的笑容就像是熟透的蓮花。一瓣瓣凋落。因而成長。成長的階段在漸漸失去笑容的過程中皺上眉間的隱痛。當然,這是後話。
故事緘默緩現:僅一次。惟拋下言。林子議隱忍了一年之久終究沒瞞住。惟親眼目睹母親躺在病床上漸失了生命力。悔了軟了亦遲了。醫生說,她最多隻有一個月的時間。第二天,他才想起言,打電話給她卻是關機。當時,已無力於解釋。惟的生意做得很大,母親是董事長,報紙上已經刑登了她住院的消息,他想言會理解。
惟一直陪伴母親,硬是補塞遺落的時傷。分離,或更永別。讓時間升值成無價的珍貴及痛攆。每一分,每一鈔。都泌透過死亡的恐慌。死神在身邊,隨時,都可能是陰陽相隔的距離……開始,惟還試了幾次撥打言的手機,她還是關機,後來,林子議已到生死之間,惟再沒時間打電話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