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殷予焱鬆開了她,低頭與人四目交接,一下子眉頭就擰了起來,側過頭去看了一眼被拍在牆上的那人,略有不滿地說道:“什麼忙,還要找外人幫?”
靳乾:“…………”
慌忙趕來恰好聽見的靳汐妤:“…………”
顏蓉見怪不怪,伸手摸摸他的頭,跟給大狗順毛一樣,“這事不能和你說。”
“為什麼?”
“你又會瞎操心。”
殷予焱覺得冤枉:“我隻是擔心你,你總是做些危險的事情!”
“就是這樣。”顏蓉說話的語調淡淡的,卻隱隱約約有種生氣了的感覺,她說道:“我出去走,你怕我摔著,我呆在家中,你怕我閑著,我吃飯,你怕我噎了,喝水,又怕我燙了。你不覺得太誇張了嗎?”
“……我沒有。”殷予焱不承認,“我哪裏管你這些了?”
“你都恨不得替我洗澡穿衣服,你敢再說句沒有?”
“………………”
殷予焱張張嘴,被人戳中痛處,沒辦法反駁,隻好閉口不言。
他確實覺得現在的阿離很脆弱,他也樂得高興阿離依賴自己,可這也並非他一個人的錯,還不是阿離整日嬌滴滴的,光是走幾步路都要喊累。
他自然想,把她捧在手心裏,什麼都替她做了,這樣她便隻需要在自己的懷中,安安心心地笑著就行。
“我那也是……因為擔心你。”
可顏蓉並不覺得高興。
被嗬護一次、兩次,可能還會覺得不好意思,被嗬護千次、百次,逐漸就會化作習慣。
她的身體已經軟弱成了另外一個人,可她不想自己的心也變作如此。
現在殷予焱喜歡她、愛她、寵她,自然可以把她捧到天上去,可習慣了被寵愛的姑娘,若是哪天沒有了這份愛意,又該如何自處?
她不想到了某一天,發現自己被丟下之後,什麼事情都無法做成。
“殷予焱。”她的眼神逐漸地暗下來,低聲說道,“不要再讓我變得更難堪了。”
現場的另外兩人,根本沒有聽懂他們在說什麼。
隻知道顏蓉表露出不高興之後,殷小少爺的表情就變了,一下子方寸大亂。
靳乾的身體從牆裏被摳出來,靳汐妤也被人從地上扶了起來,方才還要殺人似的小少爺,一下子變得笑容滿滿,春風滿麵。
“你們是顏蓉的朋友是吧?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們打算去哪?我可以跟著一起去嗎?”
“…………”
靳乾倒是很想拒絕他,但可惜殷小少爺很明顯地流露出危險的眼神。
他一點都不懷疑自己要是拒絕的話,回頭就要遭到這小氣鬼的報複,臉上帶上了虛偽的笑容,點頭熱情道:“當然!能與殷少爺同行,簡直是三生有幸!”
得到肯定的回答,殷予焱滿懷期待地回過頭去。
靳汐妤有些訝異於他的反應,畢竟外頭傳言,她也聽了不少,都說殷小少爺凶神惡煞,敢貼上去的女人都下場慘烈。
就算顏蓉出現在他身邊,大家夥兒也都以為是姑娘耍了什麼手段,認定是她先貼過去的。
但眼下看來……
怎麼感覺殷小少爺都快沒尊嚴了……
靳汐妤隱隱覺得有些好笑,努力壓著笑意,撇開視線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她剛保證,這個時候她要是敢笑出來,絕對死定了。
顏蓉看著他,本可以更決然一點的,話到了嘴邊卻又頓住了。
她歎了口氣,“好吧。”
**
馬車趕路還是有些慢,好在殷予焱加了個魂陣在車下,不到十日,他們便來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個山穀,從外看沒有任何異常,山穀中央有條溪流,山峰間的石頭壓得很近,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
底下暗暗的一片,隻有一條細細的路上,開滿了紫色的小花朵兒。
“這裏就是琉璃穀了。”靳乾率先走下了馬車,叉腰看著前方,說道,“琉璃穀向來隱蔽,若是常人誤入了這裏,也找不到進穀的通道。”
靳汐妤彎腰掀開車簾,探出顆腦袋,“你就別顯擺了,快找路去。”
“不用找。”靳乾從懷裏拿出一塊令牌,往地上一扔。
顏蓉還坐在馬車裏,還未等她出去,便看到一陣巨大的光芒閃過,她剛想擋一下光亮,肩膀便被人狠狠摟住,第一時間被護在了懷中。
顏蓉的額頭撞到他的胸膛上,那雙手用力地扣著她的肩膀,忽然砸落的心跳聲在耳邊不斷響起——
“阿離。”耳旁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她的雙手擋在那人小腹上,黑色的長發貼著他的衣衫,微微抬起漂亮的眼眸,與他的目光對上了,“沒事吧?”
她微微張著唇,失去了言語。
光芒漸漸地消了下去,殷予焱見她一副傻傻的模樣,擔心地拉開她的身體,兩隻手從她的脖頸摸上去,捧住她的臉蛋,用力揉了揉,“怎麼了?被嚇傻了嗎?”
顏蓉的臉上沒有多少肉,被這樣一擠,嘴唇都嘟了起來,眼中的光芒瞬間冷卻了,抬手拍掉他的爪子,“少耍白癡了。”
挨罵了。
殷予焱情緒略低落,不知嘟囔了什麼,才跟在她身後下了馬車。
山穀前,憑空出現一眾白衣女子,她們的腰間佩劍,戴著長長紗布的白色鬥笠,站姿端正地立在原地。
“奉穀主之命,在此恭迎貴客。”
靳乾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對她們的反應不是特別驚訝,笑著道:“又要麻煩幾位姐姐了,我帶了之前說的那位姑娘過來,勞煩給我們安排一下。”
“靳公子放心,請隨我來。”
她往後做出了“請”的動作,在半空中,慢慢地浮現出一個肉眼可見的藍色屏障,顏蓉估計這是她們特有的結界,當靳乾拿手觸碰的時候,空間便有了一瞬的扭曲。
“走吧。”靳汐妤回過頭來,牽住顏蓉的手,朝她眨了眨眼,“別害怕。”
進入琉璃穀,眼前的一切都變化了。
原先的溪流、山岩,統統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延綿不斷的樓宇,漆黑的天空下,四處飄散著巨大的琉璃珠,照亮了這一路上的黯淡。
顏蓉還未曾來過這個地方,覺得有幾分新奇,便一直瞧著,她的動作幅度並不大,但跟在旁邊的殷予焱瞧見了,便捂著嘴笑了一下。
真可愛。
他心裏默默地想著,朝顏蓉的方向走進了些,暗地裏偷偷拉了拉人的袖子,引來了對方的幾分主意。
他伸出手,不知道做了什麼,飄在空中的琉璃珠,慢悠悠地朝著他的方向飄過來,隔著幾厘米的距離,漂浮在他的掌心中。
與顏蓉拿到的那種不同,這巨大的琉璃珠散發著微弱的暖意,光線之中透露著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那本在空中散發著巨大光芒,可以照亮一方土地的琉璃珠,竟然自發地暗下了光線。
殷予焱見她的視線盯著自己,微微勾了勾唇角,將手中的琉璃珠慢慢放到她的眼前。
顏蓉的半張臉都映在微光當中,本就柔和的麵部線條,顯得更加的柔軟,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全然是看到新奇玩意兒,透露出來的興趣。
……可愛。
殷予焱也不著急走,歪頭看著她,直到她慢慢將視線轉過來,眼中的疑惑消散不去。
殷予焱忍不住笑了一下,把琉璃珠往她懷裏一送,顏蓉伸出手,將它捧在掌心當中:“好暖。”
走在前麵的白衣女子注意到了他們,回頭說道:“琉璃穀裏就產這些,你們喜歡的話,可以帶一個走。”
兩人對視了一眼,殷予焱笑笑,接過了她手中的珠子,往空中一放。
笑道:“不用了。”
走了好一段路,才來到了一座宮宇當中,白衣女子帶他們到了各自房間前,行禮說道:“還請客人們稍作休息,我們穀主今日正好出去了,大概到傍晚便能回來。”
靳汐妤道:“這也沒個白天夜裏的,我們怎麼知道什麼時候倒了呢?”
白衣女子笑了一下,指著屋內的一盞琉璃燈,說道:“我們琉璃穀的白晝都是靠外頭的珠子撐著,因而如果外麵的珠子暗了,琉璃燈亮起的話,便是晚間到了。”
靳汐妤:“……這麼麻煩。”
她的嘀咕聲不小,白衣女子不再說話了,靳乾見氛圍不對,連忙拍了拍她的胳膊,“那麼多話呢……”
他轉而跟白衣女子賠了個笑臉,道:“小妹在家就愛耍脾氣,讓姐姐們見笑了。”
白衣女子也不知道有沒有生氣,說話聲溫溫和和地,低下頭道:“靳公子不必在意。”
靳乾卻還是在賠笑。
白衣女子道:“那我們便先退下了,若有事找我們,敲響屋中的鍾靈便可。”
“好的好的。”
靳乾把幾人送到了好遠,又跟人相互鞠了個禮,才腳下虛遊地回來了。
靳汐妤站在門口看著他,略感嫌棄道:“瞧你那狗腿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他們這兒的奴才呢。”
“怎麼說你哥的?”靳乾氣得一把勾住靳汐妤的脖子,把人狠狠往下壓,道:“還不都是你這個胡言亂語的,不然我犯得著跟人家這樣賠罪嗎?”
“我幹什麼了?”靳汐妤不明不白地,“這麼點事也值得你大驚小怪?”
靳乾猛然發覺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忽然停下了動作,“對,對啊,妹妹,你提醒我了。”
他放開了靳汐妤,回頭想去拉住顏蓉的胳膊,剛伸手到一半,一個身體就橫插進來,擋在他的麵前。
靳乾:“…………”他不敢。
於是越過殷予焱的遮擋,改而跟顏蓉招招手,“顏姑娘,你也過來下。”
顏蓉從後麵推了推殷予焱的胳膊,後者隻好不甘不願地往前走去。
靳乾來過這好幾回,對他們的客房也比較了解,他走到一個房間裏,把門給關上了,又把窗戶閉得死死地,來來回回檢查了一番,從角落搜出一顆小珠子,放進了一個布袋裏。
在上麵施了個隔絕音術的魂陣,收到了枕頭底下。
做完這一切,才鬆了口氣。
顏蓉坐在桌子邊上,看著他做的這一係列事情,略感不解道:“這是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