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幽月遍灑冷光,將死寂的枯林鋪上了一層鬼魅的熒綠。遍地的野草與荒花,在這片鬼熒之中,仿似數不盡的枯骨與死爪,正伺機將活人拖入地獄。林中枯木的垂影糾紛纏繞,宛若幽魂鬼影,在大地上不斷地遊走。悲號的陰風恰似鬼泣,在黑夜中驅雲趕月。然而今晚,除了死寂與風號之外,還有另一種聲音。
那聲音斷斷續續沉悶,卻又驚心。如若一具蹣跚的活屍,又仿似一顆跳動的頭顱,在黑暗與死寂之中,格外的駭人。
“篤、篤、篤……”
那是一串不絕如縷的腳步聲。今夜這座枯林中來訪一個人……不,與其是一個人,倒不如是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
那人身穿一件修長而又襤褸的黑袍,帽兜下垂,將一雙眼睛嚴嚴實實地遮蓋。隻露著一張鴨喙般尖瘦的下巴。這個人身材瘦削無比,一雙裸露的手毫無血色,就像一塊死皮,緊緊包住了骨頭,蒼白而又可怖,就如同剛剛複生的守墓人一般。
他每走一步,陰雲為之動搖,鬼泣為他奏歌;他每走一步,枯林中的鬼影便爬上樹梢,隨他而去;他每走一步,大地遍裂開一道道縫,探出那一雙雙亡者的血目與腐爛的臉龐。他的步伐直至林中的一座墓碑前才停止。
這座墓碑位於哭靈的正中央,上麵刻著死者的名字:“淩靈”。她是在昨淩晨剛剛死去的。墓碑上,還貼著一張她的照片。
黑袍人看了看墓碑,又抬頭望了望空,冷笑了一聲。隨後從懷中掏出了一顆心髒一樣大的血色水晶骷髏。猩紅的光澤,在綠熒的月光下更顯得陰森駭人。
他拿出骷髏後便開始低聲念叨著一串咒語。那沙啞的嗓音吐出的字,如同啾啾鬼語,然而他手上的血骷髏卻突然有了反應。
血骷髏的一雙空洞的雙眼,開始照耀出血紅的光。隨後它仿佛是有生命一樣,水晶的它,竟緩緩地張開了緊咬的牙床,就如同活著的人張開了嘴!
緊接著,大地似乎與它有了感應。夜已深了,墓碑前的土地本應堅硬無比,可在血光的照耀下,卻突然化作了流沙,塌陷了下去,露出了下麵黑檀木的棺材。
黑袍人嘴角揚了揚,隨後一手托著血骷髏一躍而起,跳入了墳墓之中。他看了看這口棺材,愛惜的撫摸了幾下,隨後竟略帶激動地:“月食之夜死去,嗬嗬……墓地安排在這裏,哈哈哈哈哈!死去的時間和安葬的地點都恰到好處!這可真是千載難逢。那麼,讓我看看你的分吧。”
完,他的另一隻手緩緩地打了個響指。就在指骨摩擦的瞬間,黑檀棺的頂蓋突然就破裂了!裂縫就如同蛛網一般,布滿了整塊頂蓋。
黑袍人打響指的左手掌猛地張開,頂蓋隨即碎成了片片木塊。他的掌心向上輕輕挑了一下,木塊便也跟著向上浮了起來,停在了半空中。隨後他一揮手,這些碎木便又都飛向了林中,不知所蹤了。
棺材中已死去的那個名為“淩靈”的少女,她麵容清麗,睡臉很安詳。入殮後的她身穿一件白裙,與她雪白的肌膚剛好相稱。若她還有呼吸,一定是百裏挑一的美人。然而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腦後那個令她致死的傷口。
黑袍人走近了她的臉,伸出手撫摸了下她早已僵硬的臉龐,隨後,又將手中托著的血骷髏,輕輕地放在了她麵前的半空中。
血骷髏緩緩地飛離了他的手掌,開始放出瑩瑩的紅光,並懸浮在了半空中,繞著淩靈的臉,徐徐輪轉著。擴散的紅光,宛如一根鬼線,將淩靈的身體從頭到尾纏了個遍。
黑袍人見狀,口中便又念出了那串咒語。就在他吟誦之時,血紅的線從淩靈的雙腳開始,竟向頭部收了回去。隨後,擴散的紅光鬼線,一絲不剩的回到了血骷髏中。
待光線回歸後,血晶骷髏突然瞪大了空洞的眼眶,又張開了嘴,發出了陣陣陰冷的哀嚎。這聲音比陰風的鬼泣還要更為的悲慘!
黑袍人也猛然吃了一驚,這樣的反應令他有些出乎意料,但他很快就又鎮定了下來。
“原來如此,好重的怨念。哼,雖然有些可惜,不過這樣的程度也夠稱得上是極品了。”他有些失望,但他雖然這樣著,心裏卻又在竊喜。他將雙臂緩緩張開,兩隻手掌的掌心都燃起了一團幽青的鬼火。鬼火一現,立馬飛離了手心,繞著棺材飛速的旋轉著。不久,便燒成了一個青炎火圈,圍住了整個墓地。
在青冥的烈火之中,血骷髏停止了哀嚎,慢慢地降下。最終竟穿透了淩靈的臉龐,與她的頭顱融為了一體!
黑袍人一揮手,青炎的火圈便驟然熄滅,四下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了。唯有陰風,還在淒慘的哀嚎著,漫陰雲靜靜地飄動,月光也如同即死的病人,靜靜地播撒著微弱無力的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