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熙三十一年,三月。
天色一新,極是晴朗。有風徐徐吹起,帶著幾分春意,濃濃地照耀在整個大地上,照耀著整個偌大的深宮。掀開了一篇無盡的故事,和未知的結局。
卻聽是誰的腳步聲,整齊而有序地緊跟著向前走,打破了這滿園春色的寧靜。隻是那整齊的一身淺綠色服飾,雖不華麗,倒也能給春添了一新“特別”的顏色。
一切井然有序間,隻聽得一陣尖銳的聲音高聲喊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不管是伺候哪個主子的,需得守著規矩,不能有半分差池!否則,你們就是有十條命,那也不夠賠罪!”說話者,正是內務府的統領太監鍾公公。
新入宮的宮女們倒也曉得規矩,聽得他一聲令下,用著極為清脆的嗓音道了聲:“是。”
接下來,便要分派工作。因著這群宮女皆是尋常百姓家想方設法送進宮裏謀一份差事的,身份也並不如官宦人家的門府小姐尊貴,因而也不用太過敬重了去。隻是自她們踏入宮門的那一刻起,她們,就注定脫下了民女的自由衣袍,從此過著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宮之中。
其實宮裏並不可怕,如若能遇到和睦相處的侍女,自然也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隻是,到底宮裏的“老人”,往往不能同她們一個心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了,也就跟著變了。
回頭看看,似乎每個人都能領到一份很好的差事。她們相伴而行,風兒吹來,並不寬長的衣袖隨風飄起,遠遠望去,恍若一條條細嫩的柳枝,隨風逐流,隱沒在叢中。
然而,誰也不曾想,隻有一位宮女,一人背著行李跟著公公來到了極為偏遠之地。一路而來,原本所有的繁花似錦盡數褪去,連著方才明媚的陽光,也都出奇地被深深宮牆所代替。換來的,不過隻有無盡的路,無盡的黑暗,僅此而已。
越到終點,所有的暗無天日如看不見影的野獸一般撲來,覆蓋了整片天空是另一層世界,她不禁抬頭一看,心中頓感無限淒涼。
“姑娘,從今往後,你就在這當差吧。”那公公嘿嘿一笑,卻並不走,隻想著看她如何作想。
她細細瞧著,忽見此地大門緊閉,雜草越牆而生,纏纏繞繞於紅牆之間,密密麻麻讓人心寒。正門,連個匾額也沒有,不知是從前就沒有,還是久了,早已被拆卸了下來。
“這裏到底是哪裏?”她緊皺眉頭,不安地問。
他笑笑,回答:“姑娘,這裏可是冷宮啊!”
“冷……冷宮?!”心裏突然被騰地挑起一般,不知是否因著涼風侵襲,竟也不知一種莫名的冷,到底是出自於風,還是內心。她不住地回過頭,再三問道,“冷宮不都是不需要伺候的嗎?”
“姑娘您不知道?自聖上大赦天下後,皇後娘娘仁德,可憐冷宮裏的廢妃,才命人在新進的宮女中選一位服侍。姑娘,這種行善積德之事,宮裏可從未有人像你這般有福氣呢!”
“福氣?”她有些哭笑不得:把你送入冷宮,又說了一大堆好話就稱得上是“福氣”?
“可不是麼?時辰不多,您還是進去當差吧。”不由她分說,便將她推入,並且重重地關上了門。
“喂,公公,放我出去啊!幹什麼把門鎖了?放我出去!”想想自己才剛進宮不久,先是無緣無故地被分配在冷宮當差,緊接著又被鎖了進來,好似整個過程都有人在肆意捉弄她,讓她四處碰壁,可恨的卻是自己卻不知道那人是誰!
“喲,又多了一位了呢!”正著急間,卻聽得有人發出一陣刺耳的嘲笑,直引得背後一陣涼颼颼的寒意。
微微皺眉,帶著幾分恐懼的回過頭,忽見眼前,除了雜草叢生、蚊蟲滿天,便是一個個披散著頭發、身著灰色粗衣的女人站在那,眼袋臃腫,怔怔地看著自己,越發像極了來自靈異的朋友。此情此景,又如何能讓自己安心?
“喲,長得倒不錯,這都被陛下廢棄了?嗬,咱們這陛下啊,可越來越挑剔了!”一個女人懶洋洋地趴在地上受著陽光的沐浴,忽聽得有人來,便也回頭看了看,得意一笑。
“說不定,不久又要上吊了!哎,這都第幾回了!”
“你看哪去了?看她這裝束分明是個宮女嘛!”
“難不成,陛下可憐我們,派人來伺候我們了?”
“哪有這種事!多半是宮女跟陛下不清不白的,不但得不到位分,還被人趕了出來了!”
眾女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頗覺無趣的人也隻顧拿著鏡子打扮自己,也不顧那雜草有多髒,隻當是花瓣兒一般戴在頭上,癡癡地笑著。她看著這一切,心裏猶如被排山倒海一般,惡心不已。她是現代的名門千金,養尊處優,因車禍穿越而來,經曆了這個身體的主人的悲慘身世,家變,荒逃,甚至到過別人家中當過侍女。雖然多少有點苦,但比起在這個人人都認為高人一等的宮中,竟把自己調到了廢妃群中給她們當下人,叫她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