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不會對小弟不好。”奶奶抽泣著,瑟瑟地發抖,三嬸卻很鎮定地從地上爬起來,說“我有備用的鑰匙,你以前一直說每次他出去喝酒之後我要把臥室的房間反鎖很讓人討厭,現在知道為什麼了吧。”我看到三嬸的眼睛紅腫著,不禁難受起來,剛才那一下下的打罵肯定讓他傷透了心,可是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她沒有喊痛也沒有求饒,唯一聽到的一句話是奶奶撲到她身上的時候她說,不要過來,媽。我不知道麵前的這個女人是用什麼樣的態度去對待這段婚姻和這個一點都不愛他的男人,但是她的隱忍和承受卻讓我覺得不是滋味。
三嬸把門開了進去,轉身把門鎖上,在轉過來的時候對我說:“南音,不要害怕,也不要跟別人說,我沒事。”等到我反應過來她說的話的時候,她已經進了房間。我慢慢地坐到了地上,這個世界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奶奶之前一直告訴我們三嬸不孝不敬,大家都幫著她唾棄那個女人,可是今天我看到的東西卻是另外一番景象,三嬸被三叔往死裏打,三嬸一句話都沒有吭,反而她希望我幫她保密,這樣的忍耐到底是來自於哪裏,是因為對這個男人還有一點愛,還是隻是為了不讓孩子知道這麼殘酷的真相,或者她已經對一切淡淡然,沒有什麼值得哭訴的地方。
這個時候奶奶找藥的聲音窸窸窣窣地響了起來,我連忙過去幫她找,她的整條胳膊都紅腫了,有的地方還破皮流著血,我哭著說:“奶奶,痛不痛。”她微弱地搖了搖頭,可是我知道,肯定很痛,是心痛。“以前我在的時候他從來不會這樣,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脾氣變得那麼暴躁,你三嬸那麼小,你三叔力氣又這麼大,到時候給人家打出了一個萬一來怎麼辦,難道要讓他背負責任嗎,我寧可他把我打殘了,我都不要讓他背負大老婆的罵名。”奶奶緩緩地說,剛剛我滑到嘴邊安慰的話又縮了回去,原來奶奶就算這麼不管不顧地去幫助三嬸到最後不過是為了讓三叔不用背罵名,這麼說來,她也揣測著自己的心思,可是她受傷的樣子又讓我不能扔下她不管,三嬸哀怨的臉又浮現在我的眼前,那個晚上幫奶奶敷完藥後我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我偷偷地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姐姐,我告訴她我好怕,過了好久才收到她的回複:“怎麼了,不要害怕。”我卻再也發不出什麼,巨大的恐怖深深地揪住我的喉嚨,讓我發不出聲音來,我匆匆把手機關了,空調的冷氣仍然不斷地被輸送,我的心卻猶如跌入了萬丈深淵。
第二天奶奶帶我早早地回到了家裏,她一路上打電話跟她的兒女們說,三叔這個不孝子,昨天晚上回得很晚,她教訓了他兩句,三叔就不舒服,還打了三嬸,不過始終沒敢動奶奶。我聽到奶奶有聲有色地說這些話,感到一陣一陣惡心,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有的一點點好感瞬間土崩瓦解,她必定是害怕我會告訴別人,索性先發製人,告訴別人所有的事情,她講話的時候從來不會考慮一件事情的真實性,一切隻有有利於她的時候,才是好的。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對不起三嬸,我沒有辦法幫她澄清那些東西,不是不喜歡,而是不能。看到奶奶搬弄是非的樣子,我竟然想到以前她跟二嬸或者其他人說我不好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幅嘴臉,唯恐別人不信,還能胡編亂造出一些具體的語境,真是悲哀。
奶奶的話還沒有停止,我卻已經刷完了牙,可是我不想走出去,我不想要聽到奶奶說那些違心的話,我覺得自己很沒用,我到現在都沒有勇氣去幫三嬸澄清被放在她身上的罪名,“要不要過來跟我們一起坐。”姐姐笑著說。
\t我看著她的樣子竟然又想起之前她對我做過的事。
\t“顏南音,我說你好好吃飯,翻什麼白眼呢?”姐姐說著,很嫌棄地往我碗裏扔了一塊肉。
\t“拜托,用你那幾百年都不曾聚焦的魚眼睛看看,我是翻白眼嗎?我看你是人老了糊塗了吧,雖然你的臉仍然還未爬出歲月的痕跡,但是相信我,顏南方,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你生理的技能,已經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我夾起肉吃了起來,還不忘同情地看著她。
\t“喂,你是要死哦,這麼說我,今天這頓豐盛的午餐哪來的?你給我吐出來,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姐姐撲過來要奪下我的碗。
\t“看看看看,才不久,你更年期的症狀已經發作了。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說實話咯。”我繼續若無其事地噘著嘴巴裏的肉,看見老姐發白的臉心裏異常地高興。
\t“好吧好吧,不跟你說話了。真是要氣死個人了。”姐姐不高興地進廚房乘湯,我看到弟弟似笑非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