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靖也喜歡我的一頭長發,當我告訴他我是為了我男朋友留的時候,他有點失落地說:“如果我等得起你,我一定要等到你把頭發剪掉,然後為我重新蓄起一頭烏黑的長發。”我吃驚地看著他,他微笑地對我說:“南音,我喜歡你。”
彼時陽光傾灑在他的身上,柔和地包裹著他的身軀,就像一個墜落凡間的天使。他的皮膚無法接受陽光的直射,可是他總是會悄悄掀起窗簾的一角,讓臉龐享受片刻的陽光,他告訴我:“等到我的病好了,我就拿起畫筆為你畫畫,我要畫很多很多個你,每一個你,都能讓我歡喜。”我點了點頭,再點了點頭,我說:“我一定會等到。”
可是當我終於剪掉為男友留的那頭長發,想要回到歐陽靖身邊的時候,他已經毫無知覺地躺在重症病床上,他的下半輩子,也許就此睡去,也許就算醒來,也不知道有一個南音,為他剪去頭發。
路晨,我恨你,你從我身上剝奪走的東西,我必然要千倍萬倍地找你索要。
我工作開始積極起來,每天我都屁顛屁顛地跟在路晨後麵幫他做病人記錄,順便端茶送水,他有點詫異地問我:“是什麼刺激到你任督二脈,讓你華麗逆轉了?”我滿臉賠笑著說:“路醫生,我都想通了,人都是要生存的嘛,為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傷春悲秋實在不值得,從今天起我就好好幹,一定不讓你失望。”他麵無表情地說:“你能這樣想很好。”
在他轉身離去看不見我的時候,我的悲憤凝聚在眼睛裏,閃露出惡毒的光。
“你今天是怎麼了,吃錯藥了嗎?”左優冷不丁地拍了我的肩膀,嘲笑我。
“我今天沒吃藥。”我說。
左優鄙視地看著我,說:“你說什麼呢。”很顯然,她根本聽不懂這句冷笑話的笑點,但是我已經習以為常了,左優一直很遲鈍,一般來說,我在很難受的時候除了眼淚,另一種發泄方式就是隱晦地羞辱她,但是很遺憾她一直都不知道。
“你今天怎麼對我們路大醫生獻起了殷勤,以前你不是很不怕死地跟他頂撞嗎?
看來我們奪命十三妹也開始向長腿叔叔妥協了呢。”左優又開始神神叨叨了。
“親愛的,我覺得,如果你說話的時候眼睛少一點嬌媚和賣萌,語氣少一點尖酸和刻薄,神態少一點蒼涼和落寞,你就成功地讓人隻是注意你說話的內容而不是你說話的樣子。怎麼說呢,你的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了魚缸裏垂死掙紮的金魚,不過你凸凸的眼睛倒是可以弱化掉你本身的傻氣。”我說完後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反應過來,不過她隻是轉了轉眼珠,然後說:“要死哦,怎麼說起我了,我要說的是你啊。你是不是喜歡上路醫生了。”
我滿臉嫌棄地說:“下輩子吧。”
我突然很感謝左優的遲鈍,她的遲鈍讓我的不滿和負氣成功地隱藏在了最陰暗的地方,隻等有一天被黑暗滋養,開出頹靡的花。
每天下班的時候我總是偷偷溜到歐陽靖的病房前,靜靜地看他半個小時,他仍然是安詳地躺著,臉龐由於缺少陽光變得異常蒼白,在那個下午,他被正式宣布成為了植物人。我躲在衛生間裏哭了好久好久,在那個時候,我發誓我一定要讓路晨身敗名裂。
“路醫生,這些天來承蒙你的照顧,我今天早上多做了一份便當,如果你不嫌棄就拿去吃吧。”中午的時候我跟路晨說。
那時他剛忙完一場手術,滿臉疲憊,看到我遞過去的橄欖枝,會心地笑了:“謝謝。其實你這個女孩如果少點暴戾和尖銳,很討人愛的。”我低著頭輕輕笑著,“謝謝路醫生的誇獎。”
“你的笑容很漂亮,如果可以,每天都笑一笑,可以嗎?”他的表情很認真,有那麼一刻,我都快要沉浸在他溫情的眼神裏,可是每當腦海裏浮現過歐陽靖的樣子,他的所有溫潤在我看來都是不可原諒。
那天中午隻有我跟路晨在辦公室裏吃便當,他一直沒有動筷子,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好久才說:“你是不是有一段不敢揭開的過往?”
我突然覺得心裏堵得慌,但是還強顏歡笑著說:“我剛進醫院的時候確實剛剛經曆過一段失敗的戀情,那個時候路醫生也見到了,不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你最讓人心疼的地方在於你總是在用自己以為安全的方式保護自己,但是這樣會讓你越陷越深。你知道嗎,在這點上,你很像我的女朋友。”路晨說。
左優跟我說過路晨曾經很喜歡一個女孩,但是後來因為變故導致心理問題,最終和路醫生分開了,他現在既然說了這句話,就說明我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