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我們還是分手吧。也許我們不適合。我死撐著把話說完,後背卻不斷地冒冷汗,說實話,我很怕那個時候他會在暴怒的情況下,把我像鉛球似的甩出去。這裏要說明一下,席以參擁有著完美的腹肌和讓無數男生豔羨的肱二頭肌,當年他在一群過度發育以至於遠遠看去像是肥壯的大猩猩的鉛球選手中脫穎而出,平了前一年一名國家二級運動員的記錄從而名聲大振,他當時上台領獎的時候帥極了,當然是在他做獲獎感言的時候把我和他的父母放在一起聲稱我們是他的第一號家人的時候,那時候,我真的想做他的第一號家人。
可是在那個時候,我隻想快快地離他而去,離他越遠越好,因為媽媽已經讓我在他和她之間做抉擇,那個晚上,媽媽在我的房間裏摸著我的頭,俯在我的耳邊說:“媽媽不是在逼你,隻是讓你學會抉擇和取舍,你一直都知道他家跟我們家的宿怨,你怎麼可以在這種情況下跟他談戀愛呢。如果你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那你永遠離開這個家吧。”
我沒有看到姐姐趴在虛掩的門外,輕輕地笑。她的笑容,如果那時我看到,我想我再也不會原諒她。
最後我還是選擇了媽媽,在我尚未成年的時候,我生命的天空永遠都是和我血肉相親的親人撐起的,曾經的我把他們看成了我生命的全部,我可以為了他們放棄一切,包括心裏懵懂真純的愛戀,包括席以參。
直到離開他的那一天,我都沒有辦法給他一個純粹的吻,這是我迄今為止最悔恨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有一天,他會因為我無法給的東西不擇手段地傷害我,就算到最後,他也遍體鱗傷。
我始終記得分手的第二天是他的生日,那天我剛和吳凡吃完飯,就接到了他的電話,他有些生澀地說:“你能不能來一趟操場,我有話跟你說。”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不想見他不是太過心狠,而是有太多的顧慮和懷疑。當初爸爸剛去世那會兒,他爸爸拿著一堆欠條敲開我們家門後就坐在破舊的木椅上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不管媽媽怎麼哀求他離開,並且承諾我們一定會在賺了錢後馬上還給他,他都不離開,在他媽媽劉秀鳳踹我們的門還坐在門口大哭說老公在外麵偷腥的時候,媽媽終於受不了這樣的對待,從衣櫃的最裏層拿出爸爸當初送給她的十二個金幣,塞到了他媽媽的懷裏,當看到他們詭笑著離開我們家的時候媽媽終於蹲在門後嚎啕大哭,從那個時候我就恨死了他的媽媽劉秀鳳。
但是我不會恨他,從來不會,雙子座的我什麼東西都分得太清楚,不會因為一個人恨另一個人,也不會因為一個人愛另一個人,但是我可以為了一個我愛的人放棄另一個愛我的人。
我的性格幾近癲狂。
在學校的後操場上,我看到了他,仍然是發白的球鞋,仍然是拓滿皂角味的白襯衫,仍然是指節突出的消瘦的手指,還是,璀璨瞭亮的雙目,隻是瞿瘦的臉上有了青色細密的胡茬,滿臉的憂傷飄飛在夏季還未退暑的水霧裏。
生日快樂。
謝謝。他的聲音似乎因為緊張有點顫抖。
這樣的狀態讓我有點悵然,我們隔著一米開外的距離,祝福與被祝福,生疏,倉皇,故作鎮靜。
這樣的場景是我的夢中所沒有的,我們平和地站在廣闊的天地間,接受祝福與給予祝福。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擔心被媽媽知道,我會害怕媽媽知道後淩厲的眼神和嚴苛的責罵,而在跟他分手後,昨天我的夢裏全是他哀怨叢生的眼神和最終模糊的背影,在那個血色殘陽的黃昏,他靜默地退出我荒寒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