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啟國皇宮的後宮之中,緲兒剛從自己居住的偏殿出來就看到一個年幼的小宮女氣喘籲籲的跑到她麵前急速說到:
“姑姑,姑姑,陛下又不見了。”
又不見了?
緲兒在心裏歎口氣,隨即看了看天色,道:“我家小姐現在何處?”
小宮女聞言呆滯了一秒,隨即反應過來對方嘴裏的小姐是誰,立刻指著一個方向到:
“荷花池,剛才聽人說在荷花池看見……”
“那就去荷花池,我家小姐在哪兒陛下肯定就跟在她屁股後麵。”緲兒打斷了小宮女的話。
隻是她的回話放在此情此景略顯的粗糙了些,但似乎那小宮女已經習慣了她的這種說話方式,沒有半點遲疑的調頭就開始往荷花池的方向跑。
緲兒看著小宮女那天真爛漫的模樣,心中突然有些感慨:
五年了,不知不覺她竟然進宮五年了。
從當初那個賣身為奴的小丫頭到如今宮中的掌事姑姑,算來不過數十年的時間,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走上如今這一步。
用她家小少爺的話講,她也算是達到了人生的巔峰。
腳下隨性而動,緲兒的身形宛若一陣清風般快速在宮闈之中穿行,不過眨眼間她就超過之前跑開的小宮女快速抵達了後宮荷花池。
荷花池中間的涼亭上,兩大一小三道身影正湊到一起做著什麼。
緲兒放慢步子靠近涼亭後,就聽到裏麵傳來自家小姐輕柔的聲音:
“你這手有知覺沒?”
“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皇叔騙人,你昨晚還用這隻手打我了。”
“打你不用又知覺。”
“姐姐,你看皇叔。”
“叫皇嬸。”
“是姐姐。”
“是皇嬸。”
“姐姐。”
“你信不信我明天不來上朝了。”
“你信不信我不當皇帝了。”
聽著眼前兩人幼稚的鬥嘴,看著眼前兩張有著幾分相似的臉,古伶舞心中不禁覺得很是滿足。
三年前那一場鬧劇似的宮變以她身死顯出原身而終結。
這皇宮中累計了幾百年的怨氣殘魂在她放出“怨靈”的時候,就注定被清理個幹幹淨淨。
隻是,皇宮中的邪物沒有了,那坐主位的人也被他自己作死了。
姬文逸那不算造反的造反,不算弑君的弑君,到最後也確實是讓啟國沒了皇帝,亂了朝堂。
那一晚的事,哪怕姬文逸並沒有下封口令,到如今也沒有半點消息傳出去。
不說當晚那些因為看到姬文逸殺姬呈憲而嚇到偷偷逃竄的朝臣,不說那些在姬呈憲死後沒了主心骨而呆若木雞的皇家暗衛,更不說那些本就是姬呈憲靠重金才聘請來的修煉者。
姬呈憲的死,當時就讓那些站在他那方的人如樹倒的猢猻四散而去。
後來,燭九陰以逆時術搶回了古伶舞的一口氣,在姬文逸殷切的注視下,好吧,其實她自己也是願意的,古伶舞老實回到了自己那死而複活的身體。
但姬文逸自己因為受傷太重,又被她那魂力凝聚的外袍傷了自身魂體,導致他的左手幾乎廢掉。
話說姬文逸小時候也拉過她的裙擺,但那時的他都沒有受傷,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卻受傷了。
古伶舞後來想著可能是因為她恢複了記憶,導致她的魂體也在改變,所以她的能量出現了某種變異吧。
本來他們還想讓燭九陰幫忙醫治一下,誰知那條臭蛇卻以穿越時空耗費太多修為,救回她已經耗費更是消耗完他最後的一點精力為由給拒絕了,真是——說到燭九陰不得不說一下他消失的那兩年。
古伶舞當時就問過他,在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為什麼不見了,但得到的結果卻是他因為去探尋她昏睡的緣由而被卡在了某個不知名的空間裏迷路了。
真是……當古伶舞聽到他這個理由時,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他到牆上扣都扣不下來那種。
不過還好,燭九陰說姬文逸的左手會隨著他自身修為的增長而恢複,所以在這三年間裏,古伶舞非常積極的督促著姬文逸修煉。
他如今的修為已經在他體內壓製出了三顆金丹,如果不是因為啟國這邊他還放心不下的話,他們倆應該早就飛升到真正的修煉界了。
說到啟國,三年前就在眾人以為姬文逸會登基為帝的時候,他卻是把這帝位再次拱手讓給了當時不過七歲的姬呈影。
這個從小不被重視且怨氣纏身的孩子,在他被西宜從密道中抱到古伶舞麵前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注定被改寫了吧。
不過這孩子確實也爭氣。
自身的怨氣被化解後,有緲兒一路護著在這吃人的皇宮中安安靜靜的生活了那麼幾年,最後雖然算是白撿了一個皇位,但卻算是歪打正著的成了一個非常正直的人。
沒有沿襲到他娘的善妒,沒有繼承姬氏的多疑,更沒有因為幼時的經曆而心理扭曲,除了黏古伶舞和緲兒黏的緊外,就連姬文逸在私下裏也不由讚賞他的聰慧。
想來等他自己能親政的那一天,就是她和姬文逸飛升離開的那一刻吧。
至於古家,三年前的事雖然差點讓古家覆滅,但也讓古道從權利的漩渦中得以全身而退。
在之前那些年裏,古道為了古家,手握大權的同時確實有些被權利迷了眼睛,但姬呈憲最後和他說的那席話在讓古道深感受傷的同時也讓他找回了自己的初心。
所以在姬呈影登基的時候,古道非常爽快的交出了手中的兵權。
隻是畢竟古道執掌啟國軍權已久,突然解甲歸田讓啟國武將這邊頓時有種群龍無首的危機感。
而當時的啟國那是真經不起半點風吹草動了。
為了不出亂子,古道的去留在西宜和姬文逸的商量下,竟是在啟國皇城外劃了很大一塊地辦了一個頗為現代的軍事院校,由古道擔任校長專門為啟國培養高級將領。
這樣古道既不用執掌軍權,也不算完全不管啟國武將的將來。
而姬文逸自己呢,就按照姬建明那份遺詔所說專心輔佐姬呈影這個年幼的皇帝,隻待有一天他能獨當一麵就帶著古伶舞遠離這一切權力之爭。
“小姐,姑爺,陛下。”
緲兒的聲音打斷了古伶舞的回憶。
看著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緲兒,古伶舞突然想到,她雖然比緲兒小上那麼幾歲,但也已經是個正兒八經十八歲的成年女子。
她十八的話,姬文逸都已經二十有三了,兩人雖然一直以夫妻相稱,但卻還一直沒有成為真正的夫妻。
想著那不知多少年前那個最愛纏著她給他生小崽子的男人,古伶舞突然覺得,是不是她可以在這一世真的為他誕下後代,也算不枉他一直對她的深愛。
“在想什麼?”
耳邊,姬文逸在麵對她時會特意放低的聲線傳入耳中。
古伶舞抬眸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劍眉星眸,刀削般的五官,這樣的顏值真真是放到哪個時代都絕對堪稱絕色。
再看看他身邊那個和他有著幾分相似的十歲男孩兒,雖然五官還沒有完全張開,但就是這麼帶著點嬰兒肥的樣子才讓古伶舞看著覺得可愛。
“我們成婚吧。”
古伶舞笑著,對著姬文逸突然說出五個字。
“好啊,成……你說什麼?”
姬文逸本來隻是習慣性的順著古伶舞的話應答,但很快的,當他反應過來古伶舞說的是什麼後,直接就從涼亭中那石凳上站了起來。
“我說,我們成婚吧。”
古伶舞看著把一雙星眸硬是瞪成凸眼金魚般的姬文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我們……我們……我們不是早就成婚了嗎。”
姬文逸說這話時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扭捏,腦海裏還不禁想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她的話裏……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難道他終於要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但是……不對啊,舞兒一向被他保護的很好,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從來不會讓它們傳到她的耳朵裏,難道有人背著他說了什麼?
隻是……貌似他也二十好幾的人了,娶了媳婦還一直當女兒養著確實也挺讓他心急的,可……
這——若真是有人和舞兒說了什麼而讓她有了什麼想法,他這是該嚴懲那人呢還是該感謝他呢?
“成婚,和我,真正的我。”
古伶舞不知道姬文逸想到了什麼,但她還是把她的想法說了出來——她希望他娶一次她,真正的她,那個找回記憶的她。
不是因為古家,不是因為聖旨,沒有任何外在原因,隻是因為她想和他成婚,她願意嫁給他。
“嗬,嗬嗬,嗬嗬嗬嗬。”
姬文逸聽完古伶舞的話,沒由來的笑了。
而且那笑聲從一開始的有些傻氣,到後來莫名帶上了一些心酸,最後卻是保持在了興高采烈的激動情緒上。
“姐姐,皇叔這是傻了吧。”
姬呈影被姬文逸的笑聲弄得有些心底發毛。
年僅十歲的他還不懂男女之情。
雖然他當初在密道中已經見識過他娘和太子之間那毫無感情的活塞運動,但他還是不能理解男女之間成為夫妻有什麼值得高興的,特別是高興成姬文逸這幅傻了的模樣。
“唉,我也覺得。”
古伶舞看著姬文逸那似乎停不下來的笑臉,不由翻了個白眼
隨即起身說到:“走吧,姐姐陪你去批奏折,讓你皇叔在這兒先笑夠了再說。”
“別啊,嗬嗬,我這不是高興嗎,嗬嗬。”
姬文逸一見古伶舞要走,身體比腦子更快的竄到了古伶舞身邊拉住她,道:
“成婚這種大事,我們得好好商量一下才是啊,你看得選個黃道吉日啊,你的彩禮啊,咱們的婚房啊,對了,爹娘那兒這次肯定要鄭重的請一下啊,四個哥哥也得都通知回來吧,咱兒子和半個女婿呢,我師兄,師門……”
禦花園的荷花池邊,姬文逸的聲音開始喋喋不休的響了起來……
夜,寧靜而幽遠。
姬文逸一身大紅禮服站在逸王府他和古伶舞的小院門口不住往外張望。
他的身邊,西宜和巫培禹兩人一身純白長衫站在其側也是同樣一臉焦急。
“我說,我媽今兒是吃錯藥了還是怎麼的,說成婚就成婚了?”西宜至今都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姬文逸。
“怎麼說話呢,你覺得在這種事上我有騙你的必要。”姬文逸斜了一眼西宜,隨即一雙眼睛繼續看向了門外那黝黑的通道。
話說今天上午在宮中古伶舞說要和他成婚後,他都還在想著選日子呢,他家舞兒就直接把婚禮定在了今天晚上。
而當他想著那總該把古家人請來吧,又被古伶舞婉拒了,說她會自行安排。
至於什麼彩禮嫁妝的,更是直接被古伶舞一言否決,隻讓他今晚遣散府中所有人,且不能在府中點半點燈火,就這麼安安靜靜的等著娶她就行。
說來也巧了,西宜和巫培禹這兩個本該在界中收拾爛攤子的人今天不知道抽了什麼風,在晚飯時分趕到了他府上。
在聽說他今晚和古伶舞正式成婚後,巫培禹就算了,反正他的意見就是跟隨西宜的意見,而西宜是無論他說什麼都不肯離開逸王府半步了。
這不,眼看快到了他和古伶舞約定的迎親的時間,西宜和巫培禹就跟他多出的兩條尾巴般,一直黏在他身邊攆都攆不走。
“切!”
西宜鄙夷的看了一眼姬文逸,那眼神中的不信任是那般的明顯。
在他的想法裏,肯定是姬文逸這個老男人不知使了什麼手段迷惑了他老媽,讓他老媽稀裏糊塗的答應了今晚這門親事。
他現在守在這,就是為了親自確認一下,他媽嫁給這個老男人到底是不是自願的。
子時將至,漆黑一片的逸王府中突的刮過一陣微風。
那微風輕拂過的地方,一陣陣嗩呐和詭異的哢哢聲漸漸傳入了姬文逸等人的耳中。
“媽呀,好冷。”
西宜麵對此時的情形,突的打了一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