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泥瓦房裏,沈瑤躺在老舊的架子床上看著泛黃的帳頂,第六了,她就這樣成了沈家村的沈瑤,會痛會餓,已經沒敢奢望是在做夢。
屋外隱隱傳來有人話的聲音,沒多會兒王雲芝手裏端著碗紅薯飯和一個搪瓷茶杯進屋來了,“瑤瑤,看你爸給帶什麼好東西回來了。”
她心扶了沈瑤起來,獻寶一樣把那搪瓷杯給沈瑤看,:“你爸今去鄉公社開會給帶了紅燒肉。”
她得那樣寶貝的好東西,是一茶缸底子的紅燒肉湯汁,裏頭兩塊指肚大的紅燒肉。王雲芝把那碗紅薯飯端過來,:“中午你吃不下,媽給你溫著呢,熱乎的用肉湯拌一拌,香得很。”
她一麵著把那碗放到床邊的木箱子上,端了茶缸子側了杯身用勺子舀了兩勺醬色濃厚的肉湯均勻的澆在飯裏給她拌了拌,又夾了一塊肉放她碗頭,:“中午吃兩勺,剩下那兩勺媽給你留著晚上拌飯吃。”
沈瑤從來都沒想到過她這輩子會有一淪落到吃剩菜湯拌飯,盡管從原主記憶中知道就這樣的口水菜也是隻有生產隊幹部家屬才能偶爾吃到的好東西,可定南候府嬌寵著養大的嫡出姑娘哪裏能受得了這個。
沈瑤原也是這麼以為的,但驕傲和尊嚴都抵不過一連吃了五的紅薯粥和紅薯飯,那種燒心灼胃,整個身體像被掏空了一樣的感覺侵占了理智,她接過那碗肉湯拌飯送一勺進嘴裏,肉湯拌飯粒香氣四溢,勝過從前吃的一切美味,沈瑤一邊吃著眼淚就啪嗒落了下來。
王雲芝見閨女吃著肉湯拌飯反倒是掉起眼淚來了,慌得問她是頭暈還是頭疼。
沈瑤搖頭,忍住哽咽:“媽,好吃。”
她不能她吃著滿村人一年吃不上幾回的肉還傷心得哭,也不能漏餡兒叫人知道她不是沈瑤,隻能模仿著沈瑤平日裏的言行去話。
沒錯,沈瑤是個傻的,十七歲的她隻有五六歲的心智。
沈瑤是從山上滾落頭撞上了石頭才出的事,而她是為了護著二皇子撞上假山,她們兩個人,這樣的撞擊都應該不致死才是,懷疑她和沈瑤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淵緣,會不會是靈魂互換了。如果真是那樣,娘親發現她成了個傻子該多傷心。
王雲芝聽她因著這個才掉眼淚,摸了摸沈瑤的腦袋,眼裏的慈愛都要滿溢出來了。“沒幾就是雙搶,等雙搶過後隊裏會殺頭豬,交了任務剩的那半頭到時壯勞力是可以吃的,你爸指定帶回來給你和剛子吃。”
她這廂提到沈剛,沈剛就咋咋呼呼回來了,聽到他姐房裏的聲音徑自進去了,剛進房呢,眼睛就瞄到他姐碗裏還剩個碗底兒的飯,米粒兒和紅薯粒兒都裹上了一層醬色的油光,不過十三歲的沈剛沒忍住咕咚咽了口口水。
沈瑤胃裏這幾得不到緩解的燒心感已經被半碗肉湯拌飯治愈了大半,她一個當姐姐的,還是個冒牌姐姐吃獨食,心底很不好意思,端了床邊木箱上那還盛著一半肉湯和一塊肉的搪瓷杯子就遞給了沈剛。
沈剛伸出的手還沒夠著那杯子就被王雲芝在手背上打了一下,“你姐撞破頭還沒好呢,這留給她晚上吃。”
王雲芝隻得這兩個孩子,沈瑤大沈剛四歲,是她第一個孩子,那是夫妻倆心尖兒一樣疼著長大的,就是七八歲上發現她心智有問題,王雲芝哭了些日子後就開始抱著沈瑤到處尋醫,甭管是市裏縣裏還是幾十裏開外的偏遠村,但凡聽人哪裏哪個醫生有本事,她就要抱了沈瑤找過去給人看看,這樣的日子足過了一年多,藥吃了不少,沈瑤智力一點兒不見長,倒是因為吃了太多中藥整個人都蔫蔫的連往日的鮮活勁都沒了,王雲芝這才絕了帶她尋醫問藥的心思。
可因著女兒這個情況,王雲芝和沈國忠夫妻倆相比較兒子沈剛,要更疼沈瑤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