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無止境的奔跑。
衛珈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幾棟灰色建築隱沒在夜色中,時不時有雪白刺眼的探照燈掃來掃去,那燈光不時盤踞在園區一角,完全就是除去看守衛士兵和監控之外的第三隻“眼睛”。
這時候已經是不允許人類活動的時間點,園區裏一片寂靜,衛珈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與心跳聲。
她在拐角處暫時停下來,閉上眼深呼吸幾次,汗水順著後背滑落,鬢角也已經被汗濕。衛珈抬手胡亂擦了幾下,又繼續沿著監控死角的路線快速奔跑起來。
“編號6越出園區允許活動範圍。”
周圍擴音器裏突然響起冷冰冰的嗓音,聲音非常清晰,甚至就像近在耳邊。接著這句話重複了好幾遍。
衛珈咬牙加快了速度,一刻也不敢停。然而她還是隱約聽見了了一陣整齊急促的腳步聲。那是園區負責看守的衛兵。
他們追來了。
難道就這樣失敗了?
衛珈身體忠於最本能的意識還在拚命地跑,最後被追得慌不擇路衝進一條走廊。走廊上有無數個房間,要是能找一間躲進去
可衛珈很快想起來這些門全是掃描式識別,而她是沒有開啟的權限的。更糟的是走廊盡頭是一條死路,衝到底也是無路可走。
反正也沒別的選擇了。
衛珈停下來,狠狠地朝著第一扇門撞過去。這一撞幾乎震翻她五髒六腑,肩臂也疼,可她根本沒時間停下來緩一緩。這扇門是死死關著的,於是她又朝著下一扇門衝過去,再次狠狠一撞。
……開了?
竟然開了?!
房間裏一片漆黑,她來不及多想,甚至都來不及高興也來不及懷疑,直接就快速躲了進去,最後反身關上門。
門輕輕合攏時發出“哢嗒”一聲。
衛珈手還抵在門上,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鬆下來,這時一隻手臂忽然從身後伸來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帶,“砰”的一聲將被迫轉過身的她狠狠撞在門上,緊接著另一隻手從黑暗中伸出來,屈肘壓住她的肩膀。
衛珈被抵在門板上絲毫不能動彈。剛才那一下疼得她眉頭緊皺,一聲痛呼卡在喉嚨裏,她本能仰起下巴,閉著眼等待疼痛慢慢減輕。
因為驚嚇而受到衝擊的心髒瘋狂急促地跳動著。
心跳聲。
由於禁錮對方的姿勢,他跟麵前的女人貼得很近,因此那一聲聲代表生命力的響動清晰傳入他耳中。
他垂眸淡淡打量她。
麵前女性白皙的臉上透出紅潮,身材纖細高挑,骨架纖弱得仿佛根本經不起用力,鬢角額頭的汗水被脈搏蒸發,跟她溫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嫋嫋在空中伸出引誘的爪牙。
他目光動了動,從她頸動脈上移開,最後垂眸落在那顫巍巍的眼睫上。
失敗了。衛珈心裏默默道。
這幾秒好像過得非常漫長。等痛感漸漸過去,心跳慢慢平複,她才仿佛坦然接受似的微微顫抖地最後深呼吸一次,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呼吸一滯。
房間窗戶透進來一點月色,月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形成一道分界線,麵前的人一半臉顯露在月光之中,另一半淹沒在黑暗裏。他的眼睛大體與常人無異,隻是瞳仁在黑暗中充斥著暗流一樣細微變動的幽暗藍光。
這樣明暗交融的一張完美的臉近在咫尺。
隻是那飛速流轉的機械藍光在她睜眼的那一刻忽然凝固了。
一瞬間仿佛思緒變得遲鈍,軀體也不聽使喚,他大半意識似乎依舊冷靜,又似乎停滯了。隻有麵前這雙琥珀色的眼睛依舊清晰,牢牢束縛著他的視線。
四目相對。渾身緊繃的衛珈沒有察覺麵前男人微微僵硬的神情與動作。
幾秒鍾後,像是故障得以修複,那抹藍色重新運轉起來。
人不可能有這樣的眼睛,衛珈知道那是他體內各種精密程序運行時的表現,也是他“生命體征”的象征,除此之外一切都與人類沒有區別,甚至深陷的眼窩、棕色的長睫以及高挺的鼻梁比起人類來過分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