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良被撂倒在地,幾個孩子壓在他身上使他不能動彈。
為首的臃腫的胖子湊了過來,俯身拍著他的臉,“嘖,林子裏撿來的野種,裝得人模人樣。”
胖子托著他下巴將頭轉向那些弟,另一隻肥手將他的嘴拉開:“你們瞧瞧,這明明是狗的樣子,卻也要學著咱們念四書五經。”
“哈哈,狗也要念書。”他們哄然大笑,像一群枝頭怪叫的烏鴉。
“打,打得這畜生以後看見我們就逃。”胖子惡狠狠地,然後疼痛隨著雨點落在他身上。
雨是冷的,痛卻是滾燙的。
路邊走過的人,也有上來想拉架的,可隻要臉湊過來看清被打的是張子良就冷眼避開了。
“畢竟他是一個被狼群拉扯大的怪物,不準哪又會做出野獸的行為來。”這樣的閑言碎語在鎮裏散播得如紛飛的柳絮,卻又比任何兵器都尖銳,在張子良的心底扯出一道血淋淋的傷痕。
張子良能忍受疼痛,畢竟再猛烈的鞭笞他都承受過,可實在無法忍受那些嫌惡的目光,像沼澤裏粘稠的淤泥無孔不入,鑽進他的口鼻,使他喘不過氣來。
腹被重重踹了一腳,張子良本能地像蝦一樣縮緊,模糊的視線裏胖子朝他揮舞臂膀挑釁著。“哼!下次再讓我在學堂撞見,見一次打一次,聽到沒?”
人總算散了,僅留張子良一人在地。
雨落在傷口上,刺激了疼痛,他不住痙攣著,好在一陣時間過後,冰冷使知覺遲鈍,痛感減輕了許多。
張子良有些麻木了,他拖著身子朝家走去。
房屋低矮,牆已舊得發黑了,而今門又不知何時被雨剝落了一層,露出白螞蟻啃食過的痕跡,雨水順著裂紋流淌而下。
張子良伸手去摸裂紋,自然而然想起一張蓬頭垢麵的臉,眼淚不覺湧出。
“老酒鬼,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從沒這麼想過那個既邋遢又嗜酒的男人,或是他此時想向他傾述苦楚,又或是此時他需要他的陪伴。
“老酒鬼”沒來,久違的來了位客人。
“是張子良嗎?”背後一個聲音問道。
張子良抹去眼淚,回頭,見話的是李厚澤——今日的授課老師,三十左右歲數,於一眾頭發花白的先生裏算是意氣風發了。此時濕透的灰布麻衣緊貼身上,額發耷拉著,顯得很是狼狽。
“嗯。”
“找你好久了,沒事吧?先進屋,別著涼了。”李厚澤滿是關切。
張子良卻不為所動,冷冷地看著他,的身子將門擋住。
“滾。”
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