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裏,人山人海,其中以像我這種準大學生的人居多,我是從他們身旁的大包小包,還有親人依依不舍的表情裏看出來的。
爸爸坐在我旁邊,抽著煙,白色的煙霧嫋嫋而起,幻滅。
“爸,以後您要少抽煙,對身體不好。”我打破了原有的沉默,本不該有的沉默。
“嗯。”爸爸把未抽完的半支煙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紅腥的火頭滅了,隻剩下灰白灰白的灰燼。
爸爸從口袋掏出一個牛皮紙袋,小小一個,遞到我手裏。“然然,拿著,別老想著省,該買的就買,不要委屈了自己。”
我推開,“爸,不用,暑期工賺的錢不少,夠我花兩個月了,你留著花吧。”爸爸剛剛為我交了幾千塊的學費,積蓄本就不多,再加上他的身體不好,需要錢,我不想加重他的負擔。
“你拿著,拿著防身。出門在外,哪點不需要錢了?我在家哪裏需要花什麼錢,你讀書,重要。快拿好,別讓人偷拿了。”爸爸還是硬塞在我手裏。
在我手上的,不僅是五百塊錢,更是爸爸那殷切的心意,還有寄托在我身上的希望,所以,我接受,我不能再度拒絕了。
把錢放好,火車也到點了。嗚嗚的火車聲,一直在提醒著離別。
“爸,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身體,不要抽那麼多煙,您肺不好。”我站起來,拿起行李,我的行李不多,隻是幾件換洗的衣服。
“然然,你要好好學習,爸爸這你不用擔心,沒什麼可掛心的,你好好照顧自己就是了,凡事都要為自己考慮,知道嗎?”爸爸牽著我的手,我感覺到了爸爸手上的粗糙,是繭,厚厚的。
“我知道了,您放心。我走了。”背好了大大的雙肩包,我還是和爸爸擁抱了一下,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踏上了去S市的火車,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家,去這個遙遠的城市。我和爸爸相依為命,在我的印象中,我沒有媽媽,小時候,不懂事,看到別人都有媽媽,而我卻沒有,就好奇地問爸爸,媽媽呢?隻是爸爸奇怪地一震,卻又笑了笑,然然啊,媽媽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迷路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來。可村裏那些八卦慣了的大嬸們卻說,你媽跟男人跑了,不要你了。我哭了,可後來,我不哭了,因為我懂得了,不該為不值得的人哭泣,淚水是寶貴的,而且我還有爸爸。
火車上大多數是學生,與我年紀相仿。坐我旁邊的是一個男生,我乍看一眼,長得俊秀,嘴角是微微上揚的,看起來很善良。不過,凡事不能看表麵,親眼看到的也可能是假相。這是我多年兼職得來的人生道理。
我沒打算和旁邊的人聊天,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圓滑的人,不喜歡和別人打交道,我知道這會是我以後工作的絆腳石,但是已經成為了性格,再沒辦法改變了。
“你也是上大學的吧?”旁邊的俊秀男生對我說,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
我笑了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是S大的吧?坐這趟火車的學生大多是S大的學生,你是新生吧?”他又說。
“嗯。”
“哈哈,那說來我可是你師兄啊,師妹,你是什麼係的?我是外語法語專業二年級的,你呢?”他笑著,對我的興趣正濃。
我真的不喜歡被別人搭訕,即使是個長得很好看的人。但是出於禮貌,還是回答了。
“師兄,我也是外語係的,不過我是英語專業。”
“啊,真是有緣啊,是咱們係的。那以後就是自己人了,有什麼事可以找師兄幫忙,這是我的號碼,13XXXXXX,你輸了下。”
這個師兄真的很熱情,不忍拒絕他的好意,我掏出手機,是剛買的,用暑期工賺來的錢,存了他的號碼,隻是名字欄裏空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字,隻好問:“師兄,你叫什麼名字?”
這時,俊秀男生大笑起來,“小師妹主動問我的名字,證明我的魅力還是不錯的。”又頓了頓,“我叫方黎生。黎是黎明的黎,生是生日的生。記好了嗎?”我鬱悶,是你自己主動給我號碼,怎麼成了你魅力大了?
“那師妹你叫什麼名字?”
“楚怡然。”我說。
“怡然自得的怡然嗎?”
“嗯。”
“楚怡然?啊,聽說你是以第一名考進S大的,師妹,你好厲害啊……唉,你撥一下我的號碼。”
我們交換號碼後,他就一直在和我說話,天馬行空,我隻能說,他真的很能聊。從談話中,我知道他也是A市的人,不過不是和我一個村子的,他是城市裏的人,看他的談吐和衣著,家境應該不錯。他還告訴我,他想要當翻譯官,等大二結束後,他會去法國留學。讀外語專業的,留學是夢想,可這個夢想,對於我來說,是那麼遙不可及,即使我能爭取到免費的學位,但是國外的消費比國內高,生活費是個問題。
大概四個小時以後,火車到達了目的地。剛出站,我就看到楚默默姐站在門口等我。
默默姐和我是同一個地方的,住我隔壁,我們是一塊長大的,就像親姐妹那樣親。默默姐很聰明,當年也是以第一名考入S大的,村子裏很為我們驕傲。
“然然,這裏!”默默姐眼尖,一下子就發現了我,向我招手。我高興地小跑過去,忘了方黎生還在我後麵,也沒注意到她旁邊那個高大帥氣的男生。
“默默姐,你等了很久了?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在這裏站這麼久,多累啊。”
“沒事,早上聽我爸說你十二點的火車,我估摸一下時間,差不多才過來接你,還怕接不上你呢。來,行李分我。”搶過我手裏提著的行李包,然後遞給旁邊那個帥氣的男生,男生也理所當然的接過。
“他是……”
“唉呀,你看我,一高興就忘了,他是林俞彬。”我親眼看著她雙頰轉紅,“他是我男朋友。”
那男生這才發話,“你好,我是你姐夫。”我認真的看了他一眼,臉色非常嚴肅,看來是個不苟言笑的人。
“喂,你別占我便宜啊,怎麼就姐夫了。”默默姐笑著罵道,突然看了我旁邊一眼,笑得賊兮兮地說:“喲,這麼帥的男生,是誰啊?你男朋友?好啊你,早戀!”她一口咬定那個男生是我高中時候認識的,方黎生居然臉紅。我趕忙撇清:“不是不是,剛認識的,師兄,大二的,也是外語係的,法語專業的,不是我男朋友!”
“你好,我叫方黎生,不是她男朋友。我的朋友來了,我先走了。小師妹,記得再聯係。”說完,逃也似地走了,真奇怪。
“行了行了,開玩笑而已。走,先回學校報到,然後我請你吃大餐去!”
報到完後,我取到了宿舍鑰匙,清風苑,202,名字很清雅。默默姐說先回宿舍換件衣服,她告訴我,她的男朋友今天生日,晚上有個Party,邀我一塊去。本來我是不想去的,今天坐了四個小時的火車,還真是累到不行了。可是默默姐非要我去,帶我去熟悉熟悉一下S大周邊的環境,我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我還是先去宿舍報個到吧。
找到202,這宿舍真漂亮,宿舍很大,而且是單人床,不是有上下鋪那種,並排放著有三張,都是靠近窗子的,而宿舍的右邊整齊地放著三套桌椅,左邊則放著三個很高的書架。兩邊的床都放了行李,想必是有人的了,那隻好選中間那張床,正好,正對著大大的窗子。我很喜歡睡覺時看著天空,這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