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南柯一夢夢南柯(1 / 3)

依舊快到中午,言音樓還未開門。

也難怪,這街上店鋪該關的都關了,南柯城裏一時空空蕩蕩,偶爾貓兒巷弄作響,鬼魅嚇人。

兩位男子坐於駿馬上,踢踢踏踏地在寂靜的城內響起馬蹄響,神色冷然。

其中一位臉上帶刀疤的粗壯男子望望四處房門緊閉的情狀,粗鄙地開口,“昨夜不過殺了幾十個人,反應如此大,屁大點地方就是屁大點地兒,沒見識。”

一旁的深衣男子淡淡道,“恐怕這陣,武林上幾位掌門已得到消息正匆匆往南柯趕呢。”

“可是……公子……我還是不明白……”現在他們做的事,可是與掌門下的任務一點關係都沒有啊。他蒼烈一身蠻力沒什麼心思,他知道,可現在,紀公子一直在做一些他無法理解的事,主動暴露自己的行蹤,放出消息,仿若不懼那些江湖之人的追殺一般,昭然若是地在這南柯城裏放縱肆意……他是越來越讀不懂這紀公子的想法了。

“嗬嗬,”男子低笑,眉眼間竟是掠奪的血腥味道,“蒼烈,我自有我的道理。”

語末了,男子用力抽了抽馬鞭,快馬奔馳過空無一人的街道,風聲從中穿過獵獵作響。

紀映的聲音仿若沉澱在塵埃中,蒼烈一時迷惘,未聽清他最後一句。

“來的越多,殺的越多,我,等不住了。”

“誒!公子,你去哪!”蒼烈加緊快馬追上,聲音洪亮地追問。

“——跟上即是。”少年側臉在光霧中迷茫,隻有緊凜的回語在漸次的馬蹄聲中回蕩。

像是有血跡一般飛濺起遮掩過雙眼的斑駁疼痛感來。

同一時刻。言音樓。

青容青顏正手腳麻利地收拾桌椅打掃大廳,寧映秀站在櫃台後翻看賬簿,神色平靜。一旁的無雪眼中幾分不安,惴惴地問著,“寧姐姐,你——真的要開門營業嗎?”昨夜裏夜龍客棧被血洗的消息,她們可是一早都知道的啊,這南柯城難得出這麼大的事兒,街上的茶樓呀酒舍呀商鋪呀麻利地都該關門關門該回家回家了,怎麼就這寧姐姐偏偏逆著來,吩咐了人把言音樓安排得好好的,門大開著要迎客,真不怕出事嘛……她嘀咕著,癟了癟嘴。

映秀淡笑,隻安靜地說,“不必太過擔憂,一切自然有一切的法子。”

司南青楚在房內與她說話的情形還在腦子裏印著。

男子眉若遠山,星眸裏點滴安藍色的寂寞感。

他說,千萬人怕血怕事,若你站在這千萬人之外,那麼這一切,便可無所畏懼。

司南青楚低應著,眼波微動。

更何況,南柯城的生意還未停止,外地人依舊絡繹不絕地在此逗留,言音樓仍能從這亂世的血腥裏伸手撈一把明晃晃的銀子。說也奇怪,哪怕是那男子眉宇間仍有因病虛弱的蒼白感,淡漠的言語裏卻緩緩升起令人無條件信服的安全感,一如衝破雲霧照亮漆黑夜空的一輪滄月。

墜於人間,收盡塵世閑雲。

她便信他。

信他司南青楚足以保她言音樓上下,她也樂得一搏。

“寧老板。”

身後傳來男子清朗的聲音,映秀無雪紛紛循聲回首。

男子信步從後院走進來,藍袍蹁躚出蘭草似的香氣。他神情散朗,哪怕眉宇間仍有病容,卻風容盡顯得令人搖曳。那是回春公子的颯遝風姿與天容之貌,是一眼難盡的沉默雋永,是月落日升裏隔海相望的他世少年。

無雪愣住了,一團團紅暈從兩頰升起,咬字不清起來,“寧寧寧姐姐……這這這位是……”

映秀未察覺到姑娘的異色,連忙從櫃台內走到男子麵前,她眼底有著溫婉的細碎柔情,釀著甜蜜的擔憂,開口道,“怎麼起來了,不是讓你好生歇著嗎。”

“我無事,怎麼能在你這成日躺著呢,來看看有什麼好幫忙的。”他麵容清淡,聲音靜遠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