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時候,我和西門凊參加了班級聚餐,牛皮大王已經和組長走在了一起,伍紫祺換了工作,現在在一家報社當編輯。牛皮大王依然沒有什麼變化,嗓門依然很大。他一見到西門凊帶著我進來,便拍著手哈哈大笑道:“啥時候結婚!我要當伴郎!”西門凊跑上去跳起來摟住他的脖子,兩個人就開始鬧騰起來。
從四月開始,有一種悲傷開始籠罩著我。我已經考取了我們縣城一的語文老師。七月初,等學生考完期末考試,我們就要離開這裏,離開可愛的孩子和這個淳樸美麗的地方。一想到我和西門凊在這裏經曆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彼此又即將分離,回歸到各自的生活。想到這裏,我總是忍不住哭泣。
新疆的春來得特別晚,到了四月底氣才開始暖和,風很輕很柔,吹開了所有的花朵。街上的花開始競相開放,尤其是海棠樹,白色花朵爬滿了整棵樹,遠遠望去,就像一片白色的海洋。空氣裏彌漫著花的淡淡清香。我徜徉在春日的美好中,也開始為不久即將到來的離別而悲傷。我總是獨自一個人站在校園的花下靜靜地發呆。
六月初,西門凊和我外出踏青露營。我們爬上了一座山峰,山上冰雪融化,冰涼透徹的泉水沿著山淙淙往下流。我們爬到了山頂,沒想到山頂上竟然有一片開闊的草地,草地上牛羊成群,牛羊正搖著尾巴悠哉地吃草。青草綿綿,黃色,紫色的花爭相開放,我忍不住奔跑起來。藍,白雲,草坪,還有成群的牛羊,連綿的山脈,青翠的鬆柏,這一切都讓我心曠神怡。我們在牧民旁帳篷不遠的地方搭起了帳篷,和西門凊在一起,這一切都讓我感到快樂。
傍晚時分,我們吃過晚飯。我坐在山頭,看著牛羊吃草,看著落日款款沉入山穀。在山穀下,有片平原,有條河流經過,水聲潺潺。在平地上許多牧民安寨紮營,看著炊煙嫋嫋升起,遠近不同的地方傳來牛羊的咩咩聲,我的心似乎沉浸在別樣的世界裏。山頂的風很大,一直呼呼刮著。茫茫的夜色籠罩著山穀,在半明半暗間,山穀以及山頂的帳篷的燈光開始亮起來,那燈光像是散落在人間的星星。月亮升到半山灣,月亮旁邊還有幾顆星星一閃一閃的。我對著青山,對著明月,我的心似乎很澄淨。但是下一秒,我的心又充滿了悲傷,離別的感傷無時無刻不在困擾著我。
“坐這想什麼呢?”西門凊淡淡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他坐到我身邊,兩腿張開,雙手撐在身後,看著遠方。
我搖著頭笑了笑,別過臉,手不經意地抹掉剛剛滾落下來的淚珠。
“怎麼了?”西門凊測過臉笑著看我。
“沒有,就是覺得要離開這個地方了,有些傷福”
西門凊從背後抱住我,我靠著他的胸口。西門凊仰起頭看著夜空,“時間過得真快。我也舍不得。”
“真的希望他們以後都有個美好的前程。”一想到自己就要離開,眼淚又開始落下來。
西門凊沉默了。
“真是舍不得他們。”我抬起頭哽咽著,隨手掐了一根青草,拿在手裏捏來捏去。
“黯淡銷魂者,唯別矣。”西門凊長長地歎了口氣。
“自古傷別離。”我強顏歡笑,扭頭問了西門凊。
西門凊將我手裏的青草含在嘴邊,輕輕地道:“等孩子們考完試,我就到學校報到,然後回家過個暑假。”
我點點頭,想著我們不久就分道揚鑣,心裏難受萬分。
“以前總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現在才明白,原來自己能做的很有限。我最終也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人。畢業,工作,最後結婚生子,直至一生,如此平凡,如此卑微。”月亮已經升到半空,月光皎潔,山間一片明亮。我抬起頭看著月亮,情不自禁地感慨著。
耳邊隻有淡淡的風和蟲子的鳴叫聲,滿的繁星在空中閃爍著。
考試結束,校長和年級主任把我和西門凊叫到階梯教室裏,一堆開門,我和西門凊教的學生都安安靜靜地坐在凳子上,一見我們見來,昔日活潑亂跳的孩子竟沒有吵鬧也沒有笑臉相迎,而是一個個抹著眼淚。一看到這個場景,我真的受不了。我捂著臉哭了起來,校長摟著我的肩膀不停地安慰我,千言萬語不出口,隻有哭泣。校長拿著麥克風對我們:“孩子們,番老師和西門老師馬上就要離開了,我們跟他們好好地道別。我們感謝他們在這不長的一年時間裏給我們帶來的感動和溫暖,感謝你們的付出,才有了今日的我們。現在給大家一個機會,大家有什麼話要跟老師的,舉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