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六少,我無意嘲諷,我隻是……”

睇著君殘六臉上橫陳的疤痕,卻仿若刻在她心上,痛得無以複加……

很疼吧,當年的他,不也是個娃兒,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你瞧瞧,這麼一張教人駭懼的臉,怎麼會是神佛?”他指著自己已經瞧不見東西的那隻眼。“你可以瞧得再清楚一點,這就是你爹幹的好事,往後……總有一天,另一隻眼也會跟著失明……

恨哪!要他如何不恨?

麵對她淚如雨下的秀麗麵龐,他又愛又恨,想要將她狼狽地擁進懷裏,卻也想要將她丟棄到永遠瞧不見的地方。

“六少,讓我伺候你,好嗎?”她輕輕地觸上他已毀的半邊臉。“讓我當你的眼,好嗎?”

倘若可以,請將她留在他的身邊,她可以服侍他一輩子,絕不會有怨言。

“你在同情我?”他緊咬著牙怒道,一把抓下她不安分的手。

他瞧起來需要他人同情嗎?

“不……”不隻是同情,不隻是愧疚……她不會隻是如此的,但她說不出還有什麼,但她可以確定的是,她絕對不會隻因為同情或愧疚,便認為自己可以拿上性命相抵。

雖說,她老是怨他拿她開刀,事事針對她,氣他的性子陰晴不定,令她難以捉摸,可她也知曉,他對她一點惡意都沒有。

他待她這般好,她隻是嘴上不說,然心底卻相當感激,這一份感激……不隻是純粹的感激,還有太多太多經年累月存積下來的情愫,絕對不是抱著贖罪的心態。

“哼!你的意思是說,隻要是我說的話,你定會順從?”他鬆開她的手,別過眼側對著她。

“是。”隻要他給她機會,她豈有不去做的道理?

“好。”他點了點頭。“我要你……和夜蒲成親。”

這簡單的字句卻仿若有千萬斤重,讓他說得艱澀萬分。

非得這麼做不可,唯有這麼做,才能徹底阻斷他的癡心妄想,而夜蒲就像是他的親手足一般,將她許給他,他也安心。

“和夜蒲成親?”她瞳目結舌。

為什麼?倘若要她服侍他,也不一定非要她嫁給夜蒲的,是不?

“明兒個便成親。”他不容置喙地道,斂下濃密的長睫。

對,為免夜長夢多,他得要這麼做!

“我不要。”她搖著頭,直抓著衣襟,試圖緩和在胸口突然湧上的痛楚。

抬眼對上她惱怒萬分的眼,他隻是冷笑。“哼!你不是說了不管我說什麼,定都會順從我來著?”

不要……打頭一次見著她,她最常對他說的便是這句話了。

“我可以伺候你一輩子,我不一定非要嫁給夜蒲,我……”她欺近他,纖手輕觸上他的臉,他卻嫌惡地閃開。

倘若真要嫁,她寧可嫁給他……可他又怎麼接受得了仇人之女?

“你以為我要你嫁給夜蒲,是為了什麼?”他緊掐住她尖細的下巴,魅眸直瞪著她盡管淚流滿麵卻依舊魅惑眾生的粉顏。“我是要折磨你,好好地折磨你……”

以往,她嫌惡他得緊,現下卻又如此願意欺近他,倘若她的靠近是為了贖罪,他一點也不希罕,他還不至於落魄到要她施舍!

“倘若……折磨我,可以讓你好過些,這又有何不可?”也好,不管能否減輕她的罪孽,隻要能夠教他心裏痛快,要她嫁給夜蒲又有什麼困難?夜蒲是個好人,嫁給他,怎會是折磨?

“那就這麼決定了。”他冷冷地甩開她,拿起眼罩戴上。

“六少……”見他轉身要走,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低聲問:“當年,你為什麼要替我贖身?”

君殘六頎長的身子微微一震。“哼,不過是一時的鬼迷心竅罷了。”

倘若不是鬼迷心竅,又會是什麼?

“那你收留我,也是一時的鬼迷心竅?”三年多的恩情,怎會是簡單的一句鬼迷心竅就能算了的。

“倘若我知道你是當年殺我爹娘的仇人之女,我根本不可能替你贖身,更不可能收留你,我該要放任你自生自滅,管你是死在路邊還是死在豔花樓裏!”他回頭怒聲喝道。

“那……你現下一樣可以這麼做,又何必要我嫁給夜蒲,一輩子跟在你身邊呢?”夜蒲是他的貼身侍衛,是一輩子都離不開他身邊的,不是嗎?

倘若真是要折磨她,將她趕出府,或是將她賣回豔花樓,不是最好的方法?

“那是因為我要折磨你,你聽不懂是不是?”他怒不可遏地踹門離開。

常磬抬起淚眼,緊握在衣襟上的力道未減,仿若隻要手一鬆,便會心痛而死。

他買下她的初夜時,壓根兒不在意她的張牙舞爪,非但沒糟蹋她,甚至還替她贖身、收留她,還拔擢她為管事……盡管他說起話來總是冷嘲熱諷,然而他卻未曾真正傷害她,若是仔細一想,便會發覺……他是疼她疼得緊。

見她駭懼欲死,遂不舍糟蹋她;不舍她遭人糟蹋,遂替她贖了身;不舍她流落街頭,遂好意收留她;不舍她做苦差事,遂拔擢她為管事……他的冷嘲熱諷,說穿了,不過是他自卑所致,倘若不將她身份壓低一些,他怎麼受得住?

他偏好美麗之物,卻未曾見他在任何美麗的男女身邊逗留,可他卻將她留在身邊……為何她非要到這當頭才想透?

他其實是有些喜愛她的,要不他為何願意為她做這麼多?

然而,她卻是他的仇人之女……老天為何要這般折磨他們?倘若他們注定不能結合,打一開始就不該相遇,至少不該讓他們知道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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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府的廳堂上是一片教人不寒而栗的靜默,壓根兒瞧不出正在辦喜事。

夜蒲一身簡單便服,就連喜冠都沒戴,而身旁和他一起牽著同心結的常磬亦是一身襲衣,隻是臉上簡單的罩上一塊紅紗巾。

守大門的小廝充當媒人在一旁喊禮,從一拜天地到二拜高堂,大廳靜默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大廳上充當賓客的下人皆屏著氣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隻是直盯著坐在高堂位置上的君殘六。

“繼續……”君殘六淺呷一口酒,斂眼瞅著底下的一對新人。

“哦。”小廝仔細地觀察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夫妻對拜……”

夜蒲抬眼睇著一臉陰鷙的主子,不知道這最後一拜,到底該不該拜……再拜下去,可真是要天理不容啦!

“六少?”他不要啦!他好怕。

“還不繼續?”君殘六低斥道。

夜蒲無奈地低歎一聲,拉著同心結,硬是和常磬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