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懷旭。”
杜巧纓伏在懷旭肩頭, 闔目輕聲說。
懷旭笑歎了聲, 身上力氣卸了一半, 舉著鑽戒的手臂隨著肩膀墜下, 自嘲般的絮語:“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
可時間這劑靈藥怎麼就這麼沒用呢。
他沒繼續自怨自艾, 拍了拍杜巧纓的胳膊, 揉亂她柔順的卷發又笑:“行了,這下我也算是死心了,明天就不跟你一起回國了, 你自己路上小心……回國後,有什麼困難,也記得找我。”
杜巧纓抬手拍掉他手, 臉上是極明豔溫柔的笑, 沒有推辭,也不去挽留, 隻淡淡的“嗯”了一聲。
翌日回到國內, 正好才剛過了中午。
杜巧纓覺得時間尚早, 讓司機把她的行李送回家, 她便打了個車去往公司。
一路走向哥哥的辦公室, 周圍人的目光有些不同尋常, 似乎是對她更恭敬真誠了。
杜巧纓蹙眉納悶,敲門,得了裏麵人首肯, 將門推開。
裏麵幾個部門的負責人正在跟杜霖瑞回報工作, 見杜巧纓出現,連忙起身問好。
杜巧纓:“在忙?那我先去隔壁——”
“不用。”輕聲打斷杜巧纓的話,杜霖瑞看向那幾個部門負責人,“空出來的重要位置,人事部擬個人員調動名單,明天早上之前放我辦公桌上。其餘空缺慢慢招,兩個月內招到人就行。剩下的問題你們跟徐助理溝通。先回去吧。”
“是。”幾個部門的負責人退了出去,經過杜巧纓時,異口同聲叫了聲杜總。
杜巧纓點頭示意,等門關上,才走到杜霖瑞前麵坐下,好奇地問:“我不記得公司有什麼職位空缺,還是重要位置啊,哥。而且他們的態度變得有些奇怪,像是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情一樣。”
杜霖瑞笑了下,問她:“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也好讓人去接你。”
“我已經叫家裏的司機來接了,知道你事情肯定多,一個電話的事,何必還要驚動你。”長途飛行讓人疲倦,杜巧纓翹起腿,有些懶散地又問,“哥,你還沒回答我呢,我不在的時候,公司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嗯,昨天經偵部門的人把閆正岐帶走了。”
杜霖瑞向後靠著椅背,蒼白的麵容上笑意淺淡,話也是說得輕描淡寫,仿佛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杜巧纓卻霎時啞然,雙目漸漸睜圓了,好半晌才發出點聲:“閆正岐……被刑警帶走了?!”
杜霖瑞點頭。
震驚來得猝不及防,直接把杜巧纓震傻了。
走之前,他們還是處於防備境地,小心翼翼了快一年都觸不到閆正岐的底細,這一回來對方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自己倒了。
杜巧纓滿臉難以相信:“哥,你快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在你出發一星期前,就有人將閆正岐所有犯罪證據,發送到我郵箱。但為了不打草驚蛇,便一直瞞著你,也是直到昨天證據核實,經偵部門才來將人帶走。”
“什麼人給你發的證據?”杜巧纓立即追問。
杜霖瑞望著她,凝了半晌,才出聲:“談知禮。”
杜巧纓:“……”
瞧出她的不信,杜霖瑞卻再度點頭:“是真的。”
杜巧纓笑了,覺得哥哥一定是在消遣她,竟然跟她開出這樣的玩笑,先前的激動被慌亂掩蓋下去,她向後靠著椅背,譏笑一聲,“怎麼可能。哥,你別拿我尋開心。”
杜霖瑞沒有說話,神色凜然,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玩笑的痕跡。
終於,她漸漸信了,臉上的笑淡下去,喁喁問道:“……為什麼?你不是說是你當初害得他前途盡毀,而他愛萬瀅,認為你是害死萬瀅的間接凶手而恨你嗎?”
杜霖瑞神色不改:“這你該去問他的。”
長睫顫動,睫下掩映的眸光晃動不安。杜巧纓望著對麵的哥哥,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起身,大步走出杜霖瑞的辦公室。
杜霖瑞沒有阻止,靜靜坐在辦公桌後,垂著眼睫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會兒,大約十多分鍾,辦公室的門再度被敲響,他喚了聲進,徐奇文推門進來,走進兩步,掩上門,向杜霖瑞稟報道:“杜總,大小姐剛叫了車去機場。”
杜霖瑞:“嗯,我知道了。”
徐奇文猶豫,最終還是問道:“杜總,既然大小姐回來都不知道閆正岐的事,就說明談知禮沒有主動解釋,您又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大小姐?”
辦公桌後,杜霖瑞轉動椅子,麵朝著杜氏大廈三十九樓樓外浩瀚的長空與日光下的城市,過了許久才說:“因為我已經騙過她一次。”
不想再有第二次。
也不會再有第二次的機會。
“如果沒其他事,就出去吧。”他吩咐道。
徐奇文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說不出什麼,跟在杜總身邊太久,太了解這個病弱男人說一不二的性格,以至於連開口勸說都沒有勇氣。
徐奇文出去了。
杜霖瑞麵朝著窗,疲倦地撐住腦袋,合上眼睛,靜坐了半晌,忽然鼻腔一熱,他睜眼抬手摸了摸,滿指血紅。
從容地抽張紙巾擦拭,弄髒的紙巾扔進垃圾箱,而他的視線落在垃圾箱裏的紙團上,久久收不回。
杜霖瑞想起當年對談知禮說的話。
——商場如戰場,再卑劣的詭計都會有。如果你連我這點手段都防範不了,又怎麼讓我相信,在杜氏這座龐然巨物麵前,你能護巧纓周全?
當初高高在上,諷刺別人的話,如今卻像自己給自己留下的預言,何其嘲諷。
杜霖瑞笑了笑,撥通內線,讓徐助理送杯水進來,就著徐助理送進來的水吞了藥,他收斂好心緒,繼續處理手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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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巧纓到達小鎮,已經是第二天快中午。
付了車錢,她從車上下來,看見的就是客棧門口,T恤大褲衩拖鞋,正蹲在一棵樹前刨土的男人。
杜巧纓來得急,一身風塵,行李都沒有,隻有一個裝了身份證和錢的包掛在肩上。她一臉倦容走過去,在他身旁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