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河水冰涼, 細白的手指一入水, 不消片刻, 便凍得通紅。
“秋兒, 你這麼早就來洗衣服啊?”
池瑾賣力地拿著棒槌一下下砸在衣服上, 看著衣服上殘留的汙漬順著汙水淌進河裏, 衣服還沒洗完, 就聽到身後咋咋呼呼的聲音。
池瑾暗中翻了個白眼,若有若無地“唔”了一聲。
沒回頭,她便聽到身側傳來一聲木盆落地的聲音, 紀荷兒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秋兒,你還不知道吧,村裏東頭李家的傻兒子二柱被仙人選中了。”紀荷兒清脆的聲音裏一股子酸味, 池瑾不用腦子, 都知道這個聒噪八婆又準備說什麼。
棒槌起碼砸了幾百下,池瑾一伸手把砸成酸菜樣的衣服抖進河水裏淌兩遍, 細胳膊細手一點點把衣服擰幹, 果然聽到紀荷兒倒了一籮筐廢話。
諸如李二柱根本是沒什麼鳥用的水土木三靈根, 李家人傻樂嗬, 村裏人也閑的慌去恭維, 純粹傻叉一群, 又比如村南的張家的小媳婦生了個女娃,一家人罵張媳婦生了個賠錢貨,這麼沒用不如死了算了……
池瑾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地繼續洗衣服, 視線偶爾瞥過紀荷兒。
隻見對方把塞滿一家老小髒衣服的木盆往河邊一扔, 人毫無形象地岔腿坐在旁邊一塊石頭上,正刁鑽刻薄地大肆發言。
清早有風,河邊除固定的石塊,多是細沙,且坡度偏低。
池瑾瞄了眼懸在河邊掙紮的木盆,若無其事地抽回視線。
紀荷兒倒了一堆垃圾,說得口幹舌燥,總算歇了歇。
她目光一轉,卻把主意打到了池瑾身上:“秋兒,我看你這模樣也不錯,反正程家那病秧子快不行了,不如我給你推薦個下家?”紀荷兒以我是過來人真心對你好的語氣,假聲假氣道,“村裏殺豬的趙家怎麼樣,我看你這模樣病秧子肯定還沒碰過你,你嫁過去一定能吃香的喝……”
“不用。”池瑾忍著罵人的衝動,丟出兩個字。
明明是態度堅決的拒絕,從這具身體發出,偏偏有股欲拒還迎的味道。
聲音嫋嫋細細,被悠悠的風兒一吹,還有點羞澀的感覺。
池瑾打了個寒顫。
冷不丁被自己的聲音膈應到了。
紀荷兒卻一下子來了勁兒,腆著臉湊了過來:“秋兒你別害羞呀,我前兩日才見過趙家的大哥,他模樣比不上程家那病秧子,但身體能吊打他五六個,以後你跟著他……”
紀荷兒的聲音卡殼在池瑾的眼刀之下。
“別說了,我不想聽。”池瑾的聲音依然細細柔柔,音調裏卻聽得出生硬。
手頭的衣服洗完,她看了眼通紅手掌,“氣鼓鼓”地抿緊唇,抱著洗衣盆毫不猶豫起身。
被落了麵子,池瑾能聽紀荷兒在她身後低聲罵罵咧咧,她計算步子,果不然,不到十步,身後一陣驚呼。
木盆終於選定了歸宿。
……
走出紀荷兒的視線範圍,池瑾牽出一個淺笑,心情不錯地往程家的方向走。
走了有一陣,她感覺自己的狀態不錯,這才在腦海中說到:“好了,可以把我身體的感官恢複了。”
話音剛落,池瑾隻覺身體猛地一沉。
洗衣服後胳膊腿的疲軟酸脹,從手指手腕上傳來的冰冷直往腦部神經裏鑽,她原地打了個激靈,用力抱住差點脫手的沉甸甸木盆繼續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