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坑(1 / 3)

“毆傷致命。”這就是地毯商萊奧波爾·列那爾先生受到傳喚,上刑事法庭的主要罪狀。

主要證人就在他周圍,有受害者的遺孀弗拉麥什太太、一個名叫路易·拉杜羅的細木工人、一個名叫約翰·杜爾當的白鐵工。

罪犯的妻子就在他身旁,那女人個頭矮小,長相醜陋,穿著一身黑衣裙,活似一隻穿上太太服裝的雌猴。

下麵就是列那爾(萊奧波爾)講述的這場悲劇:

我的上帝,這個不幸事件,我始終是頭一個受害者,而發生這種事根本不是我本人的意願。庭長先生,事實本身自有定論。我是個正派人,靠勞動生活,在同一條街開地毯商店長達十六年,大家都認識我,喜歡我,尊敬和看重我,正如街坊鄰裏,甚至那個不苟言笑的女門房所證實的那樣。我崇尚勤勞、崇尚節儉,喜愛正派人和正當的娛樂。這反而害了我,算我倒黴,但是這同我的意願無關,我仍然自愛自重。

五年以來,我和在場的妻子,每逢星期天都到普瓦西度過。且不說我們愛釣魚,到那裏還可以呼吸新鮮空氣。太喜歡釣魚了,還是梅莉讓我著迷的,這個惡婆,她比我還迷戀,這個害人精,我這麼說,是因為這起案子,完全是她的罪過,您聽聽下麵講述的情況就會明白。

我這個人,身體強壯,但是性情溫和,不會為雞毛蒜皮的小事逞凶。可是她呢,哎呀呀,看樣子沒有什麼,個子又矮,身體又瘦,幹起壞事來,比櫸貂還厲害。我並不否認她有些長處,而且,對於一個商人來說,她的長處還很重要。可是,她那脾氣!您問問周圍的人,甚至可以問問剛才為我做證無罪的女門房,她會給您講出一大堆來。

梅莉天天責備我對人太寬厚了:“這件事,別人休想擺布我!那件事,別人休想擺布我。”我若是聽她的,庭長先生,每個月至少要動手跟人打上三場架……

列那爾太太打斷他的話:“你就胡謅八扯吧!誰笑到最後才笑得最好。”

丈夫轉過身去,天真地對她說:“那好吧,既然這個案子沒你的事,我就可以把罪責安到你頭上……”

接著,他又麵向庭長:

好吧,我接著說下去。我們就是這樣,每逢星期六,傍晚就去普瓦西,以便次日天一亮好能去釣魚。這已經是我們的一種習慣,如常言所說,變成了我們的第二天性。我發現了一個位置,到今年夏天已有三個年頭,哎呀呀,真是個好位置!在陰涼處,有一個大坑,水深少說八尺,也許有十尺,在河岸下形成一個個漩渦,那是一個真正的魚窩、垂釣者的天堂。這個深坑,庭長先生,我可以當作歸我所有,就因為我是發現者,是這個位置的克裏斯托夫·哥倫布。當地人人都知道,也沒人表示過反對。大家都說:“這地兒,這是列那爾的位置。”誰也不會去占我的位置,就連搶占別人的位置出了名的普呂莫先生也不會,我這樣講無意傷害他。

因此,我這個地方把握十足,每次都作為主人去釣魚。每星期六,一到達當地,我就和妻子登上“大利拉號”。“大利拉號”是我的遊艇,是我在富爾內茲船廠定做的一條船,又輕便又安全。——我說到我們登上“大利拉號”,劃過去下魚餌。以餌誘魚,隻有我在行,那些釣魚夥伴都了解這一點。您可能要問,我下的是什麼魚餌?這個我不能回答。這與這個事件毫無關係,我不能回答,這是我的秘密。——兩百多人都問過我,還有人請我喝小酒吃炸魚、水手魚塊,都要來套我的話!瞧瞧吧,雅羅魚是不是上鉤。哦!是啊,都來套近乎,要了解我的秘訣……隻有我妻子掌握……不過,她的嘴跟我同樣緊……對吧,梅莉?……

庭長打斷他的話:“請盡快談事實。”

被告接著說道:馬上談到了,馬上談到了。七月八日,星期六那天,我們乘坐下午五點二十五分的火車出發,還像每個星期六那樣,趕在晚飯前去下魚餌。看樣子天氣會很好,我對梅莉說:“棒極了,明天肯定棒極了!”她回答說:“看樣子沒錯。”我們在一起從來沒有這麼多話。

下完魚餌,我們回來吃晚飯。我心情愉快,口也渴了。這是整個事件的起因,庭長先生。我對梅莉說:“對了,梅莉,天兒這麼好,我喝一瓶‘睡帽’怎麼樣?”我說的是一種土法釀的白葡萄酒,我們這種叫法,是因為喝過量了就睡不著覺,代替了睡帽。您一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