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療養院。
顧媛的病房門口正圍著一堆護士和醫生,七嘴八舌的勸道:“顧女士,你冷靜一點,把刀放下好不好?”
“你先從床上下來,別誤傷了自己。”
“我女兒呢?”顧媛根本就不聽那些話,她手裏拿著水果刀,正對著自己的脖子,聲嘶力竭的喊著:“我要見我女兒!”
張醫生見狀不由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顧媛的情況一直都不容樂觀,她有著非常嚴重的幻視幻聽症狀,還有被迫害妄想症,以往顧晚秋來看她的時候還會好一點,畢竟那是顧媛最親近的人,可是最近顧晚秋已經好久都沒有過來了,顧媛的病症也就越發嚴重。
張醫生焦急的詢問旁邊的護士,“給顧晚秋打電話了嗎?她怎麼還不到?”
“我來了。”顧晚秋是直接跑上來的,她摘下帽子,問張醫生:“我媽怎麼樣?”
張醫生說:“你快點進去看看顧女士,我們怎麼勸都沒用。”
顧晚秋點點頭,摘了帽子遞給旁邊的護士,扒開人群走了進去。
“媽。”她看著站在床上那個披頭散發正用水果刀抵著自己喉間的女人,慢慢的走過去,“是我,晚秋,我來了。”
顧媛看到顧晚秋立即紅了雙眼,眼淚不受控製的從眼眶滑落,哽咽道:“晚秋……我的晚秋……”
她從床上下來,赤著腳撲過來一把抱住顧晚秋,她還把顧晚秋當個孩子似的,用自己並不強壯的瘦弱身軀牢牢護住顧晚秋,“晚秋,媽媽會保護你的,我一定不讓那個人動你半根毫毛!”
聽到顧媛這樣說,顧晚秋覺得胸口好似被一把鈍重的錘子重重擊打,她抿了抿嘴唇,她住顧媛的手,對她擠出一個慰藉的笑容,“媽,那個人被我送進監獄了,他再也不會傷害我們了,你把刀給我。”
“不行!”顧媛卻執拗的握著刀不放,在她的認知裏,那是她唯一可以保護自己和顧晚秋的工具,她就是死也不會放,“萬一他再找過來怎麼辦,要是被他知道我們偷偷逃走,會打死我們的!”
顧晚秋雙手按住顧媛的臉,“媽你看著我,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保護你了,我向你保證,那個人不會找到我們的,永遠都不會,我們現在安全了,我們已經擺脫他的控製了。”
顧媛有些迷茫,將信將疑地說:“真的嗎?可是——”
“沒有可是。”顧晚秋說:“媽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顧媛有些動搖,趁著這個時候,顧晚秋一把搶過顧媛手裏的水果刀。
失去了自己唯一可以防身的工具,顧媛頓時就像發了瘋一樣,對顧晚秋拳打腳踢,“你把刀還給我!還給我!”
顧晚秋任由顧媛用力捶打自己,她一聲都沒吭,隻用力抱住顧媛,試圖感化顧媛,可是顧媛已經紅了眼,根本就不認得她了,她一巴掌狠狠扇在顧晚秋臉上,“你跟那個人渣是一夥的!你們都想害死我!”
尖利而刺耳的尖叫聲仿佛根本不是人類可以發出的,顧媛表情猙獰,已經把顧晚秋當成了敵人,“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眼看著就連顧晚秋都已經控製不住顧媛了,醫護人員齊齊上陣,強行把顧媛拖走綁在床上,注射了鎮定劑。
嘶吼聲終於停了下來,醫護人員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顧晚秋站在原地,她的頭發淩亂不堪,左側的臉頰火辣辣的痛,衣領也被顧媛扯開了一個口子,她失神片刻,身體裏湧出一陣強烈的無力感。
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她不知道。
顧媛這輩子還會不會好,她也不知道。
她隻知道,現在的自己還遠遠不夠強大,她實在是太渺小了,也太微不足道了,距離她的目標,可還差的很遠很遠呢。
總算是解決了顧媛大鬧的事情,張醫生也鬆了一口氣,他回頭看了顧晚秋一眼,她臉上的表情他簡直再熟悉不過。
這些年,幾乎每個被送到這個療養院的精神病人的家屬都會或多或少的露出這種表情,這是一種源自骨子裏的濃重的無可奈何和壓抑崩潰,明明是血濃於水最親近的親人,卻把你當成仇人一樣拳打腳踢,惡語相向。
時間久了,誰都會受不了的。
他還記得,顧晚秋把顧媛送過來的時候,她分明還是一個孩子的模樣,瘦瘦高高的,臉上和身上都是尚未完全消去的傷痕。
清醒的人永遠都是最痛苦的,顧晚秋所要承受的傷害遠比顧媛要大得多。
張醫生走過去,顧媛那巴掌打的用了是十成十的力,顧晚秋的臉上都有血印子了,他說:“來我辦公室,我給你處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