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是過的還是熬的?建真不知道。她隻記得寒冷,熬煎,還有痛苦,總之有很多的難過和傷心。
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夏天了,她那件舊的穿了好幾年的天藍色大衣幹洗過,也晾曬過了,被她折疊的齊齊整整收起來放好了,準備下一個冬季再穿。
現在的她上身穿一件月白色T恤,下身是石磨藍軟牛仔的短褲,腳上是淺灰色皮涼鞋。
她知道今天的日子,是一年一度高考的日子。她請了假,和眾多的家長一樣在炎炎烈日下焦急地等待。她也打著一把淺藍色的遮陽傘,不然……頭上毒辣的太陽會把人給曬暈。學校門口有一道生石灰塗的很寬的白線,是銳白,在陽光下刺眼的很。這是一道分割線,割開外邊的人和裏麵的人。建真不知道裏麵的人都是什麼心情,她隻知道外邊的人,因為她和這些人的心情一樣,是焦急,和暗暗的祈禱,祈禱裏麵自己所關心所牽掛的人能夠得到蒼天的眷顧。
人群洶湧著,湧過來湧過去但沒有人跨過那道銳白的線。人群也亂紛紛的,有說的,有笑的,有評論的,有沉默的,雖然都嘈雜但聲音都不算大,——警察還在一旁監督,不許大聲喧嘩的。警察們的臉上都是一副嚴肅,有點……凶巴巴的,就好像所有人都和他們不友好,建真想他們是被人群給吵的煩了,她就很煩的。
——本來就擔心的不得了,別人在吵過來吵過去,心裏就更煩,心頭被一團密密的悶火堵的難受。建真想這些警察虎視眈眈的樣子是因為被曬的了,曬的發蒙了吧,他們的手裏是沒有一個人擎著遮擋物的。
也有人眼睛巴巴地望著那道白線裏麵,非常擔心的樣子。
建真的擔心說不出口,有熟人過來打個招呼的時候她也隻得笑著應付,但她不想走到一邊和他們竊竊私語。她的心就好像在滾燙的油鍋裏煎炸。她擔心……她知道裏麵的妹妹不僅僅是在為她自己的命運搏鬥,她的命運也在她的搏鬥中顛簸,妹妹贏了她也贏了,妹妹失敗的話……她也是間接的失敗,隻是她的話都不能說的出口。她更擔憂,就因為平時妹妹的成績不是太理想,不光不夠理想還……很糟糕。
建真知道,如果不是她的強逼和施壓,建麗早已經不在學校了。這種狀態下的建麗,本來是為了她的學習就好像是在給建真學習了,但建真不管這些,她的底線是建麗無論怎樣都要完成學業。
——就是這種情況,建真怎麼會不急不擔憂?她的雙眼一會兒看看學校寂靜的大門,一會兒看看外邊騷動的人群,感覺到時間就好像凝固了一樣。
突然又有一輛黑色的小車駛了進來,是要停到一旁停車的位置的,可是要穿過這一片密密的高粱地一樣的人群有點困難,——人太多了,就算大家都紛紛給他讓路他還是嫌棄慢,所以車子裏的人有點不耐煩了,按響了喇叭。其實喇叭的聲音不大,不過蓋過了人群吵雜的聲音。立刻又三個警察奔了過去,有一個滿臉流汗的大個子一臉的凶相,惡狠狠地叫:“幹什麼幹什麼!”隔著車窗玻璃的車主沒有聽到警察的嗬斥,還以為是和他說什麼禮貌的文明話,愈發頻繁地按響喇叭向警察示意。大個子警察一看車主曲解了他的意思,簡直暴跳如雷了,聲音變成了低低的怒吼,整個人咆哮起來:“這是考場,考場!不準喧嘩,你想幹什麼!”
所有人都望向不知死活的車主,車主大概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慢慢搖下了車窗玻璃,另外一個警察急忙把一張黑臉貼過去:“這是考場,你是幹什麼的。擾亂考場秩序是什麼罪?”
三個警察一字排開站在車子旁邊,這下子車主終於明白是什麼意思了。建真看到了車主胖胖的臉上滿是驚慌。
另外一個警察同樣用凶狠的口氣喊:“先把車開走在說!走,先到一邊再說!”
車子徐徐地開往一邊了,建真覺得整個車子都有一種心驚膽寒。警察跟了過去。建真不知道這個車主要遭遇到什麼樣的懲罰,她隻是心裏不是滋味。
她也無心去管這些,這不是她關心的事情,她的全部注意力在考場中的建麗身上。
不管怎麼說,這又是高考的日子,是牽動了所有考生和家長的心的日子。建真沒有例外,她的心全部在建真的身上。因為混亂,因為頭暈腦脹,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就在建真眼巴巴望著學校大門的鐵柵欄的時候,突然從裏麵湧出了一群學生。
這節考試結束了!
就在那群學生剛剛湧出來的時候,外邊的人一下子蜂擁而上擠在了門口,仿佛稍微慢一下就不能夠看到自己想看的人一樣。立刻有人呼喚起了自己孩子的名字,“小麗,我在這兒”,“蕾蕾”,“小虎”……建真並沒有想要擠到人群中去的,可不由自主被人擠著湧到了門口,完全是被人挾裹著的。建真的眼睛在人群中搜索,急切地搜索,想要看到自己等待的那張麵孔,想要趕快從那張麵孔中得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