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書妹兒那樣的,還怕找不到比女婿更好的?”錢媽媽一邊說,一邊用手肘碰一碰一旁的沈老媽。
沈老媽蹙著眉,把一件棉衣掀開來,抖落抖落:“大娃子,今天你們都出去了,你錢孃找我借錢來著,老子身上哪裏來的錢?”
沈緒平朝錢媽媽看過去,隻見她臉上盈著討好的笑:“女婿,這以後都是一家人了,我收彩禮的時候少收點就是了。主要是你們弟弟要讀大學,我想給他湊點學費。”
錢盈盈沒有說話,把手上的東西放到身旁,從她手裏把孩子接到自己懷裏。
“錢孃,你先等幾天,等親子鑒定出來,老子這幾天就去把彩禮準備好。”
說完朝著建成使一個眼色,兩人前後朝屋外走去。
“你兩個龜兒子往哪裏走?”沈老媽扯著嗓子吼。
沈緒平追上去,搭著建成的肩膀。建成半回頭,似笑非笑:“龜媽媽,出去談點兒生意上的事。”
公路上不時有拿著鋸子或者扛著鋤頭的老農走過,朝他們打招呼。又聊一聊自己的兒女最近在哪裏打工,問著沈緒平手裏有沒有合適的活路,能讓他們這把老骨頭也能找點錢,給兒女減輕一點負擔。兩人繞著小路往山上走,這才找到說話的當兒。
“又怎麼了?”
“建成,雲貴那邊怎麼樣?”沈緒平鬆開他,從懷裏掏出煙來。
“雲貴那邊,錢比這邊多,但是風險大。那邊的人鬼精鬼精的,老子怕他們沒得兩天就把配方整出來了。”
沈緒平聲音低落:“老子以後要帶著錢盈盈去雲貴那邊發展了。”
建成從嘴裏吐出一團煙霧:“你龜兒已經確定了那是你的女兒?”
他把手裏的煙折斷,蹲下來燒燙那新綠的草葉兒。
“也好,你龜兒和班長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沈緒平冷笑:“是,天鵝遲早是要飛上天的,癩蛤蟆就算去了一身的膿包,最多也長得像隻青蛙。”
“老子不覺得她是什麼子天鵝,以前都是耍一樣的泥巴,穿一樣的舊衣服,吃一樣的毛幹飯……現在你龜兒肯定比她還有錢,就是老子怕都比她有錢些。”
“建成,她真的是變了,你不曉得她現在有好溫柔,老子還沒有機會讓她變凶回來……”沈緒平有些哽咽,不知不覺間,從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來,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老子曉得淨盈就是老子的女兒,但是老子就是不放過萬分之一的希望,就是想試一試。”
“你要實在舍不得劉淨書,就再狠一次心,把女兒拿過來自己養,或者打死都不承認,踢給錢盈盈。”
沈緒平抱著頭,緩慢地搖晃著。
“建成,老子不能讓她像老子一樣活,那是犯罪,是犯罪……”
“你龜兒,自作自受!老子早就給你龜兒打了預防針。”
建成看著腳下的沈緒平,這樣的無助又苦惱的沈緒平讓他心裏很是憤恨。
那個小時候總是為他遮風擋雨的沈緒平不見了。
他猶記得自己被一群小孩兒圍在中間威脅的場景。
“建成,你龜兒一天撿這麼多廢品,肯定很有錢,老子拿點不行嗎?”甄有財那時候同樣也是又胖又壯。
“這是給爺爺買飯的錢。”
“買?”那些穿得同樣破舊,但比他幹淨的小孩兒笑得前仰後合,“老子們全部都看到你龜兒偷了!反正你龜兒都會偷,拿著這筆錢有什麼用,不如拿給老子,而且你爺爺肯定要死了。”
他在中間歇斯底裏,嚎啕大哭,一群小孩兒像餓狼一般湧上來,扯他的衣服,搶他手裏的錢。
“你龜兒不得了,老子的人都敢欺負!”沈緒平抱著臂,擺著一副大哥大的架子。
那群小孩兒停下來,左右瞧瞧。
“沈哥?建成弱得很,幫不了你,打群架肯定也隻有當逃兵的份兒。”
“假有財,你龜兒是老大還是老子是老大?”
他記得那群小孩兒走後,沈緒平把他攬在懷裏,拍著他的背:“狗啃的,哭什麼哭?!那些死娃兒打了你,你龜兒不曉得打回去嗎?老子隻救你一次,要是二以後你龜兒還這麼窩囊,你自己就不要和我們耍了!”
而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靠在他的懷裏抽抽起來。
那是小時候的沈緒平,那才是沈緒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