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看著他的虎狼樣,小口小口往嘴裏喂飯,一邊還嘀嘀咕咕,念叨不止:“好吃吧?我偷偷告訴你,我爸爸以前是星級酒店的廚師!五星級的。”
小男孩嘴裏包著飯,吐詞不清:“你他媽……吹牛,你爸爸就是蒼蠅小館的廚子”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告訴過你。”她頭一扭,不再與他說話,繼續挑著碗裏的藤藤菜。
……
“你爸爸還是星級酒店的大廚師呢!”他打趣道。
淨書“撲哧”笑出聲:“你這樣說,我爸爸聽了可就要不高興了。”
“為什麼?老子這不是誇他嗎?”
“什麼老子不老子的?!”淨書不高興,把刀往菜板上橫拍下去。
“我的錯,我悔過。在老丈人麵前不敢稱老子,不敢。”語畢,一臉壞笑。
“你這是赤裸裸的諷刺,明知道他隻不過是一個小廚子。給人家隨便亂戴頭銜,就好像給小醜加冕。”淨書又拿起刀,厚實的鐵刀片抵著手指關節處,小心切下去。
“小廚子會教,女兒做菜倒還是不錯。”沈緒平想起他第一次去找她,淨書做的那幾道小菜,別有一番滋味。
“我呀,是自學成才,很小的時候爸媽走哪兒就把我拖著,隻要老板肯賞口飯吃,我就在旁邊兒自己待著,再大一點就不方便了,得自己在家做著吃。”
沈緒平看著淨書,仿佛覺得和她又貼近了一步。她不管飛得再高,也改變不了她生在鴨子窩裏、與癩蛤蟆作伴的事實。而現在他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可以為她肩起一片天,讓他們的兒女後代在他的庇護下,自由快樂地奔跑玩耍。
“就你這樣子,還自學成才呢?!”沈緒平把鐵盆放下,打開水龍頭把手衝幹淨,兩手在碎花圍裙上胡亂擦兩把。
淨書看一看清水裏極不均勻的土豆絲,嘟囔著:“小時候不就是湊合著能煮熟就行了嗎?自己吃,哪有那麼多講究……”
不知不覺間,沈緒平的鼻息噴在她的頭發上,發絲的騷動使她感到一陣酥癢。
他扒開淨書的一隻左手,自己的左手放上案板,掌著土豆,右手握著淨書的手,一下一下地切下去。刀刃觸在案板上的聲音空空的,回響在兩個人的心間。
淨書呆呆愣愣地站立著,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直到沈緒平的手放開,一手繞在她的腰間,一手捧著她的臉,使她嗅到一股肉腥味,她才轉過身去,笑意盈盈地凝視他的眼睛。
廚房的燈光打在淨書的臉上,他仔細端詳著淨書笑眯眯的臉,感到一陣迷亂,他閉上眼睛,彎下腰,慢慢地湊近、湊近,用鼻翼挑逗著她……
“你在幹嘛?快把刀放下。”他感到脖子上一絲冰涼,手鬆開淨書,身體僵直,狐疑地斜視著架在脖子上的刀。
“你說呢?”
他望著淨書含仇帶恨的眼睛,心裏不禁打起鼓,一聲聲地,鼓聲擊得越來越重,越來越重。手也不自覺地捏在一起,手心裏漸漸濕漉漉的,抓起一把汗。他感覺自己費心經營的世界一磚一瓦都在崩潰。
突然,淨書把刀拿開了,又轉過身去切土豆:“登徒子!好好做你的飯吧!”
他一身冷汗,好像有誰挖空了他的胃,連著五髒六腑都被掏出去。定定站一會兒,搖搖腦袋,清醒清醒,才走過去,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繼續和淨書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吃過飯,兩個人一起刷碗,淨書就自己去洗漱了。
“你怎麼還沒回去?”淨書穿著睡衣,擦著頭發出來了。
“老子今天累死了,不回去。”他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
淨書皺起眉頭:“不行!給你個機會,你自己走。”
他不動。
“玩兒火是吧?”淨書走過去,把他從沙發上拖起來。沈緒平既不配合,也不抵抗,懶懶散散地,由著淨書把自己往門的方向拽。
淨書沒走兩步就拽不動了,扔掉他的手,胡亂一陣推大。
“律師大人,我認罪,認罪!”沈緒平一麵擋著,一麵往後退。
淨書又好氣又好笑:“記住,隻有法院才有定罪權,你給一個律師認罪,沒用。事實上,辯護律師要做的就是論證當事人無罪、罪輕或者應當減輕、免除刑罰。”
“那你也算不得什麼好人。”
淨書白他一眼:“快走吧!”
他拿大手晃晃淨書的腦袋,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原來隻覺得淨書的世界,他一概不知,不想今日聽懂了她的話。
律師要做的就是論證當事人無罪、罪輕或者應當減輕、免除刑罰。
而淨書是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