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遠,安遠……”她鼓勵的語氣不斷地誘導著她。
劉大孃搖搖頭,又坐回凳子上,又拿出刀和一個蘋果。醫生不耐心了,正欲帶著護士轉身離去。
突然,劉大孃的蘋果滾落下來,醫生也轉回頭。淨書鬆開沈緒平的腦袋,臉上溢滿欣喜,沈緒平驚得說不出話來。
安遠嘴唇開合的幅度略微變大了一些,所有人都聽到了微弱的聲音從其間傳出:“沈哥哥……”
“天啊,連安遠都知道是沈緒平救了她。”
醫生又走過來,拿手電筒照安遠的眼睛,拍拍她的臉,得出了與上次不同的結論。
“有希望。等再穩定一點,就可以轉院。”
“轉院?”
“嗯,轉到更好的醫院去。”
“去哪兒?去九院?”她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
“山城的醫院就別考慮了,去濟世一院吧。”
“等再好一點,我就給你們開個證明。我還是有良心的,知道自己的能力,不會強留她做試驗。對了,多準備點錢,濟世一院,沒個百八十萬的,治不下來,連個打針的護士都是研究生畢業的。”
她轟然,醫生後來說些什麼,再也聽不進去了。
“去,我們去,賣了我的腎,我也要把安遠送到濟世一院。”
安遠又睡過去了,淨書默默走出住院樓,把身體的所有重量都倚在柱子上,沈緒平跟出去,靠在柱子後麵。
“喂。”
“淨書大小姐,真是難得,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他好像搶著時間吃飯在吃飯,淨書能通過聽筒,聽到他咀嚼的聲音。
淨書不知如何開口,索性不說話。
“我給你講,我已經寫好辭職信了。”
“啊?”連曾經他眼中優渥的京都,他夢想裏的濟世一院也留不下他了。
“你又要出國?”她語調悲戚。
那邊頓了一下,笑出聲來:“這會兒知道舍不得我了?”
“淨書,淨書……”他不住地喚道。“你在哭?別哭,哭什麼呀,我不是……”
她抽泣著,眼淚不住地往下流。淨書就這樣把安遠的事講給他,講到悲傷處,呼吸變得不順暢,胸口也跟著劇烈地起伏。
沈緒平聽著她的講述,心裏如有刀絞。淨書所有的情緒、所有偽裝的堅強,都在這一刻爆發了,走京都,可能比想象中困難多了。再怎麼說都是別人家的事,在京都的朋友哪能像 他沈緒平一樣盡心盡力地幫忙呢?
“我懂了,我再等等也可以,你放心把你妹妹送過來。”
沈緒平不忍得繼續聽下去,轉移身體的重心,回到病房裏。
淨書掛斷電話,徑直走向洗手間,打開水龍頭,不住地往臉上拂水。她雙手撐在洗手台上,看著鏡子裏憔悴的自己。安遠啊安遠,害她欠了好多人情。
她濕著臉走進病房,滿臉的水珠也擋不住浮腫的眼和滿臉的淚痕。
沈緒平把紙遞給她:“你朋友不肯幫忙?”
“你怎麼知道我向朋友求助了?”
沈緒平正不知道怎麼回答,淨書卻不深究了。
“答應了,大孃,直接把安遠送過去就行。”
“哎,”劉大孃歎口氣,“不去了,沒那個命,看病的錢都沒有,更何況,京都的生活貴得死人。”
“剛剛還說賣腎都要把安遠送去呢?”淨書有些埋怨。
突然想到什麼,她又補充道:“而且大孃你還有一套房子,房子賣了,我們一家人再湊湊,也就夠了。”
“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嗎?房子賣了,我和安遠以後就連住處都沒個,還要怎麼活?”
“搬過來和我一起住。”
“書書妹兒,這不一樣的,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淨書沉默了,劉大孃也不說話,隻轉過去拿輸液用的點滴管兒把安遠的手綁在床上。
“大孃,你幹什麼?”
“綁起來,晃得我心裏不安。”一不注意,眼淚便滑落下來。
她扯著衣領擦一擦:“這人啊,還是身體最寶貴,一進醫院,穿名牌的貴婦也要變成衣衫襤褸的窮人,吃山珍海味的進了醫院也隻吃得起白麵饅頭,更何況我本來就沒幾個錢……”
一聲不吭坐在椅子上的沈緒平終於有了點動靜:“大孃,”
淨書好像突然被什麼擊中,她側過頭去,皺眉凝視著沈緒平,他的背微微有些駝,像承擔著什麼重量似的。
“還差多少錢?”
劉大孃還沒等“錢”的尾音發完,立刻接過話頭:“這我也不是很清楚,剛剛醫生說看病都得花個百八十萬。”
又歎口氣:“當然是越多越好。”